直到1962年2月24日,胡适终因心脏病突发而猝死,没能彻底戒除烟瘾的他,也因之付出最后的代价。
烟草消费者千千万万中,明知有害而难戒除者实在太多,众多脑力劳动者、知识分子深陷其中者,更大有人在,其中不乏名人名士。如陈独秀与胡适,就曾为戒烟之事,有过一段文坛轶事。
1947年11月,《烟草》杂志第九期,刊载了一封陈独秀力劝胡适戒烟的信札。信文言辞恳切,循循善诱,已经戒烟成功的陈独秀,正在极其坚决地敦促胡适戒烟,可谓自新文化运动以来,知识分子之间的“最严戒烟信”。全文照录如下:
适之兄:
来信并诗收到了。洛声兄回京,我劝他实行干涉你,不许你自由行动,不知他实行了没有?你的病未好之前,《新青年》决不要你做文章,你就是做来,我决不登出,请你勿怪。(你的病已好与否,当以洛声兄来信为凭,你来信我是不相信的。)闲极了做点诗或者无妨,因为诗热发作了放在脑子里,旁人实在无法干涉你,不如写出来痛快。香烟于你的病恐怕不相宜,总以戒烟为是;我从前烟瘾也很大,现在已经八个月不吸了(也是因为病),到也没有什么十分困难。你长住在京中,恐怕总有许多无聊的事寻着你,可以常到西山去住。
此祝健康
弟独秀十月十二日
这封信札,原件存于中央档案馆,但却没有辑入《陈独秀书信集》,在《胡适秘藏书信选》、《胡适遗稿及秘藏书信》、《胡适论学往来书信选》中也没有辑录。或许,从思想史价值来衡量这封信札,无关宏旨,并不引人注目,研究者忽略其存在,也在所难免。但在陈独秀与胡适的众多通信中,这却是难得的只谈戒烟、不谈思想的一件,别有一番生活史考量的价值。
值得注意的是,信中提到了胡适的“病”,而且似乎因病正在休养中。那么,胡适究竟得了什么严重的病,既不能费神写文章,还要戒除多年的烟瘾呢?查阅胡适日记,可知1920年8月31日上午8:00,北京大学正在为两位外国学者佩利和琼比举行隆重的授学位典礼,胡适以招待员身份作陪,出席了典礼。站在会场中,他突然感到“脚上风气很利害”,一时竟难以支撑。他当天在日记中写道:“站了三点多钟,竟不能走路了”。
此时的胡适才29岁,从当天的症状来看,和国人常说的“中风”症状很相似。只不过因为年轻,加之意志力作用,才勉强支撑到典礼结束。
基本可以确定,陈独秀在信中极为关切的胡适病情,正是指胡适这次始有轻度中风症状。当时,蒋梦麟和蔡元培都劝胡适休息半年,也说明了此次病情的不容乐观。在这封信里,陈独秀更因此敦促其戒烟,表达了作为朋友的关切之情。综合考量上述种种因素,这封陈独秀力劝胡适戒烟的信,应当写于1920年10月12日。
纵观胡适一生的“戒烟史”,不单单是陈独秀力劝其戒烟,亲友、医师们都劝诫不断,但他始终还是未能根除烟瘾。他晚年在台湾有过多次讲演、座谈与报告会,其中不乏为青年学生励志,为后辈读者鼓劲的内容,但也有记者拍摄到,他在会议间歇或散会之后,总会不自觉地点燃香烟、吸上几口的照片。可见,作为公众关注焦点的名人,胡适的烟瘾之大,已大到在公共场所及社会活动中,也无法克制的程度。胡适的戒烟,显然是失败了。
虽然一直在青年学生中强调健康生活,胡适自己在戒除烟瘾方面也的确有过惊人的毅力,但他半个世纪左右的吸烟史,却也让后来者感知到知识分子在精神依赖与舒缓压力方面,确实有着更甚于常人的无奈与无力。直到1962年2月24日,胡适终因心脏病突发而猝死,没能彻底戒除烟瘾的他,也因之付出最后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