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一生苦闷,绝不放纵,把苦难作为创作的源头,有人一生放肆,饮酒作乐,将才气狂妄肆意地挥霍,有人勤奋努力,呕心沥血不眠不休只为一句好诗,有人贪睡享受,吃喝玩乐之间也能吟出惊人之句。
癖好便也不怪罪,于是乎,每次令他写公文时,不但慷慨赐酒,还送上金杯银杯,盛上美酒,且不必他返还杯子。在如此厚待下,胡楚宾喝起酒来便绝不含糊,他每次受命起草公文时,必要喝个六七分醉才挥笔疾书,一篇漂亮的公文便如此诞生。美酒不仅让他文思泉涌,更让他无虑温饱,既被赏识,又能痛快,实在潇洒。
前文提到有些外国文豪喜静,有些喜闹,中国古代文人也是如此,关于创作环境的要求总是截然不同。隋文帝时,薛道衡担任内书侍郎,是写作朝廷文书的主力,他是工作狂人,对于工作劳心焦虑,永远睡不了一个好觉,并且,他也是一个极度要求安静环境的人,每当他受命写公文,他立刻收拾纸笔,躲到空房子里,一语不发,脚顶墙壁,躺着构思,倘若外面传来一丝声响,便是摊上了大事,他必定暴跳如雷,怒发冲冠,冷嘲热骂一番,当他写作时,经过他书房的人都要选择绕道而行,生怕坏了他思路,惹了这位喜静的文人。
不过,世界如此大,无巧不成书,有喜欢在安静环境里创作的人,必定也会有爱在吵闹环境里写作的人。宋真宗时,秘书杨亿写公文时可不像薛道衡那么怕吵。他写作时,据《宋史·杨亿传》记载,他“才思敏捷,略不凝滞,对客谈笑,挥翰不辍”,“每欲作文,则与门人宾客饮博、投壶、弈棋,谈笑喧哗,而不妨构思”,“一幅娄千言,不加点缀”,很快就写好。这引来不少文人争相模仿,将他视为一代文宗。奇人妙事如此之多,既然有人能在喧闹谈笑中写出一篇好文,那么文人的怪癖也就是见怪不怪了,正如张若虚仅凭一首《春江花月夜》确立不朽地位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张若虚绝不是一个勤奋的诗人,他嗜睡如命,他有一点和王勃相似,作诗前,喜欢先用厚被子捂着,随后翻身而起,然后挥毫疾书,不打草稿,一气呵成,一字不改。不过王勃是在被窝里一身酒气后挥笔,张若虚是在一身大汗后疾书,有趣的是,天气越热,效果越好,他似乎享受大汗淋漓后创作的快感,《春江花月夜》就是这样写出来的,从这首诗来看,张若虚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对于他这类拥有天生才华的人来说,才气似乎是可以用来挥霍的,当然,他是天才,必然也有鬼才,李贺便有“诗鬼”之誉。
李贺仕途失意后,将全部精力用在写诗上,李贺是个长相可以用诡异形容的人,两眉相连,体型消瘦,手指极长,他有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怪癖——爱骑在他的小毛驴上写诗,每日清晨,悠闲地背着锦囊外出郊游,脑中灵光一闪,写下句子,投入锦囊,晚上再整理完篇。像“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这等名句,竟都是如此来的。
不仅国外的大文豪如此,中国古代的作家与诗人写作时也有很多怪癖,翻阅古籍和野史,那些作家与诗人的怪癖丝毫不比国外文豪看起来正常。有人一生苦闷,绝不放纵,把苦难作为创作的源头,有人一生放肆,饮酒作乐,将才气狂妄肆意地挥霍,有人勤奋努力,呕心沥血不眠不休只为一句好诗,有人贪睡享受,吃喝玩乐之间也能吟出惊人之句。他们的怪癖,无论放在古今中外,也都是令人难以理解和值得玩味的。
在中国古代,有苦吟诗人这一说法,用来形容生活拮据、一贫如洗、以苦为乐的诗人。例如有“诗囚”之称的孟郊,是苦吟诗人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甚至在去世时身无分文,惨到连棺材钱都出不起,若不是韩愈等友人凑了些钱,买了口薄薄的棺材安葬了这位苦吟诗人,才让他不至于尸横荒野。孟郊早年生活穷困潦倒,46岁才考中进士,50岁勉强当上个管治安的小官。他在任时可以为作诗忘记吃饭,以作诗为乐,进入忘我境界,一旦作诗,便不出门,甚至会放任手头事务于不顾,闭门谢客。有时候,他则外出饮酒作诗,一天不归。他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最终被人举报,县令大怒,罚他半俸薪资,且花钱雇人解决他留下的烂摊子。屋漏偏逢连夜雨,孟郊生活在此打击下更为清贫,他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一不做二不休辞了职,才会沦落到死时连棺材都买不起的地步。
苦吟诗人可不止孟郊一个,以苦为乐的诗人大有人在,例如贾岛、姚合都是苦吟诗人中的代表人物,他们一生两袖清风,穷酸清贫,以此为荣,认为苦难值得歌颂,不过比起孟郊来,宋代诗人陈师道的行为则更可以被称之为怪癖了,他在为人方面绝对值得称赞,一生清贫自守,高度自律,很有节操,才华上也毋庸置疑,在江西诗派里是仅次于黄庭坚的人物,不过,他写诗虽以苦吟著称,但陈师道的苦吟不仅要自己苦,只要是他身边活着的一切生物都要跟着受苦,家人乃至鸡犬都跟着他遭罪,发展到最后,以至于家人一听说他要写作时,鸡鸭狗猫全部赶走,吵闹的孩子就更是要赶得远远了,可不能影响父亲创作。苦吟诗人在诗歌创作时,态度极其严谨认真,对每一词每一句都要反复推敲,这与要喝得滥醉后再一次性完稿的王勃可谓截然不同。
大家都知道李白爱豪饮后诗兴大发作诗,热爱美酒的文人可不止他一个。据《新唐书·王勃传》记载,王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酣饮,引被覆面卧。及,缓笔而成,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稿。”王勃是书香门第之后,年少时便扬名天下,被美誉为神童,据《旧唐书》本传记载:“六岁解属文,构思无滞,词情英迈。”王勃作诗前要先磨墨,后饮酒,他深恶痛绝作诗前冥思苦想,才气过人的他反感匠气过重的诗。他性格豪爽,不爱文雅地饮酒,竟是拿壶直接大口大口往口中灌,不醉不归。酩酊大醉后,他摇晃着随时会摔倒的身体,重重倒在床上,用厚被子捂着头,呼呼大睡,酒醒后一跃而起,直奔书桌,笔墨伺候,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成诗一字不改,他写下的传世经典《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也是如此一气呵成绝不修改而来的,这与文人奉承的“好文章是仔细推敲反复修改而来”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