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张素我回忆与的交往
1915年出生的张素我,人生跨越近一个世纪,历经辛亥革命后的现当代中国,以将军长女、周嘉彬将军夫人的身份参与社会活动,与、、、爱泼斯坦等众多一时翘楚交往深厚。在这些交往的民国风云人物中,张素我最为怀念的就是。
张素我晚年留影
彩照
她身跨三个世纪,是近代中国最有影响的女性之一,也是我非常崇敬的长者。有学者总结一生,说她在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为胜利争取外援、亲上前线鼓舞士兵、推动中国航空发展、坚持反对“”五件大事上为中国人民做出了贡献,我以为这是不全面的。我从自己与她的交往中深知,她为中国的妇女和儿童事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一个民族,妇女是它的半边天,儿童是它的未来。当国家和民族遭受外来侵略,面临危机时,组织动员妇女参加,保护民族的幼苗——儿童,是民族自救的根本。对此,她的博爱和远见卓识,是我们永志不忘的。
初识
我是在1937年认识的。那年上半年,我还在英国读书,夏天中国的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因父亲的召唤,我中止了学业,回国投身。
我是女性,当时正年轻,一回国就听母亲说,8月1日召集要员的女眷们在南京成立了“中国妇女慰劳自卫将士总会”,通过了“全国妇女参加工作计划纲领”,我感到特别振奋。记得当时报上登载她在会上讲了这样一段话:“这将是一场消耗持久战,大多数人对迫在眉睫的战争规模和意义还不甚清楚。在指挥作战的时候,在座的妇女应该教育她们的姊妹们什么是爱国主义的原则以及卫生和耕田的重要性。”我对她的远见深为敬佩,为全国妇女有这样一位领袖而高兴。
还是在这个月,邀我去总统府面谈,我一见到她就喊“蒋伯母”。虽然当时她已经40岁了,但是很年轻很漂亮。她见到我就说:“素我,你回来就好。”然后又谈了些的事情,具体谈了什么我不记得了。
第二年(1938年3月),由牵头,在汉口组织成立战时儿童保育会,我和、郭沫若、李德全、、郭秀仪等20余人联名倡议成立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很快,宋氏三姐妹、何香凝等签名,作为联合发起人。我是替母亲洪希厚参加的,因此也成了发起人之一。会长由担任,、史良、沈兹九、安娥等担任理事会常委。后来、李德全又担任了副会长。保育会总会设在汉口,总会下属24个保育分会场、61所保育院,分布在全国凡有难童的省市与地区。由担任会长的保育会将很多儿童从战区抢救到了后方,并通过募捐、筹款、办保育院等形式救济和抚养难童。
早在1928年,、就在南京创办了国民革命军遗族学校,专门招收为国捐躯的先烈后代。深知只为孩子们提供衣食是不够的,她倾注了大量心血,采用了许多新式的方法和教材教育孩子们。开始后,遗族学校分散搬迁,要求优先安排船只,将遗族学校学生疏散到后方继续学习。我有两个表妹就是遗族学校的学生。在遗族学校,学生称呼她为“妈妈”。
1938年5月,我又参加了由组织召开的庐山妇女谈话会,这是一次全国性的妇女会议,有全国各阶级、阶层的妇女领袖五十多人,其中有中国代表、孟庆树。为进一步推动妇女界参加,会后成立了全国统一的妇女组织——中国妇女指导委员会。委员会下设9个部门:总务部、训练部、宣传部、生活部、生产部、战争救济部、战争地区服务团、难民儿童委员会、协调委员会,担任指导长,我在妇女指导委员会里担任训练组大队长,我在其麾下进行救助妇女、儿童工作。我们的具体工作有援助孤儿和受伤的难民、宣传、鼓励生产、慰劳前方将士、教育农村妇女。妇女指导委员会还举办了妇女干部培训班。常亲自到课堂去演说,她亲切、诚恳地鼓励年轻妇女,走出小屋,投入。在她的领导下,年轻的女性,特别是知识女性纷纷行动起来。曾赞叹:“将中产阶级的代表——大家闺秀们转变成年轻的文明战士。”
作为当时中国的第一夫人是出色的。为了鼓励将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多次到前线。武汉会战前后,湖南各医院住满了从前线下来的伤兵。我父亲当时任湖南省政府主席,因此,到湖南各医院慰问伤兵就由我陪同。她不但带去了最急需的武器弹药和补给,还带去了的亲笔信和自己对将士们的真情。在慰问淞沪前线时,的肋骨折断了几根,但仍坚持视察伤员;在慰问武汉保卫战前线时,5次遇险,将士们都非常担心她的安危,而却在阵前说:“这是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之战,我正该上火线。”
赠英文战时文集
1940年我同周嘉彬在重庆结婚,蒋伯母送给我一块红色条幅,上面是她亲自用毛笔写的四个楷体字:宜尔室家。同时送的还有红皮包、衣料和手表。最有意思的是,1947年在南京,我去她府上,她还特地叫厨师给我做了一个大蛋糕。那时我已30多岁,可在她眼中我还是个孩子。
她给我的东西早已不见踪迹了,但我一直珍藏的一本她用英文写的战时文集《夫人在战争及和平时文电》。在这本书的扉页上,她用毛笔竖写了“素我妹妹惠存,蒋汉口二十七/九/十五”。这本书集录着期间,通过通讯社向全世界揭露的暴行,批评西方国家对日本的纵容政策,同时展示中国将士英勇抵抗的决心,争取美国朝野对中国的支援和同情的广播讲话、信件、报道和其他文章摘选。从这本书中可以略见中她对外宣传、交往的事情。
“”中,这本书在抄家时被人抄走了。1980年,我的大女儿周元敏从工作单位社回到家对我说:“刚刚回国的驻美记者张允文发现一本写的英文书,上面有赠送你的亲笔签名,1979年6月1日由图书资料室收藏。”我十分高兴,忙对女儿说:“不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把这本书讨回来。”周元敏将此书的原委告诉社领导。1981年,这本书重新回到我身边。这本书原本鲜亮的封面绸布暗淡了,书名脱落了,装订线磨断了,书脊松动了,但是我还是爱之如宝贝一样。2007年,我将这本书捐赠给了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还将每篇文章的名称翻译成中文。
因通晓国际,特别是对美国、文化的了解,影响了在外交政策上的决策,也影响了美国的对华政策。她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在南京时,她有一次在对美广播讲话中说道:“美国的朋友,祝你们早安。我只用几分钟的时间讲这段话,是要请一切爱好自由的人们知道中国应该立刻得到正义的援助,这是中国的权利。诸位,你们在无线电中,或许可以听到大炮的声音,但是这里受伤者苦痛的叫喊,以及垂死者弥留的呻吟,我虽希望你们能想象得到,但是听不见的。”她的广播讲话就很有感染力。在美国用流利的英语在各大城市进行演说,更为出色。她聪慧灵敏,辩才出众,获得美国民众的种种好评。特别是在美国国会的一次演讲,落落大方,仪态从容,时而侃侃而谈,时而激昂愤慨,一直掌握着听众的情绪,赢得国会议员热烈的掌声,一时佳评如潮。演讲结束时,总统夫人把拥入怀中,喜不自胜,并当场赞誉她是中国女性在美国国会讲台上发表演讲的第一人。
一句话
失去再见机会
胜利之后,我一直没能再见到蒋伯母,那时候我在西安、兰州,在南京。她优雅的气质、美丽的容貌、流畅而悦耳的英语讲话以及永远着中式服装的身影,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
1980年,我去纽约探亲,同时想去探望,于是我就找到了的外甥女、我在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读书时的同学孔令仪。我到她家里去探望她,大家以前的关系都很好,我们又是同岁,所以见了面嘘寒问暖,非常高兴。
我说:“我想去见见蒋伯母。”
孔令仪就问:“你还回国吗?”
我非常肯定地回答:“当然了,我现在还在教书呢。”
没有想到的是,这句话让我失去了与见面的机会。我当时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教书,肯定要回去的。没有想到,上的因素仍然是我与蒋伯母见面的一大障碍。
从那年开始,我几乎每年都要给孔令仪寄去一张贺卡,并托她向表示问候,但是却从来没有得到任何的回音。1990年,我第二次到美国探亲,又找到了孔令仪。可当我又一次提出想见一面时,孔令仪面露为难之色,她告诉我,蒋夫人有皮肤病等若干病症,不方便见人。2003年10月24日,我在家里接到几个电话,他们说去世了,跨越三个世纪的在美国逝世,虽然她享年106岁,但是我还是沉浸在悲痛中。让我遗憾的是,54年来,我没能再见蒋伯母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