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筷子到语言

2019-12-07 07:15:02

庄平悌
  
  每天,我们都要使用筷子。一日三次,雷打不动。当你拿起筷子把菜夹起来,送进嘴巴里的时候,筷子的类型、结构、形状、属性、成分、来源、材质、色彩等等因素,你会在乎吗?我想,你是不会在乎的。你在乎的是能否顺利地把菜夹起来,能否顺利地送进嘴里。你也根本不在乎这筷子曾经被谁使用过,被多少人使用过。甚至,筷子颠倒过来使用,也是可以的。你不会因为自己使用过的筷子和别人使用过的筷子混同在一起,就觉得有失身份;你也不会因此而认为自己的前途受到影响,你更不会把自己的职称、收入、家庭、子女等因素与筷子联系起来。总之,筷子到了你的手里,你唯一关注的就是它的使用效果。
  
  也许,你不使用筷子,而像西方人那样使用刀叉。但我想,那也是一样的。你同样不会在乎刀叉的来源、结构等等因素。你在乎的也是它是否能把食物切割干净,然后能否顺利地叉起来,送进嘴里。在极端的情形之下,你很可能不会注意到它的卫生状况。只要它的使用效果令人满意,就行。
  
  也许,你找不到筷子。野炊的时候,我们常常遇到这种情形。这时候,你会随便折下两截小树枝来,捏在手里。你会在乎这个小树枝是粗糙的,还是光滑的,还是鲜嫩的吗?你甚至都不会在乎这个小树枝是否卫生。你一点儿也不会觉得捏着这样的小树枝当筷子有失自己的尊严。你甚至会用这样的小树枝夹起一块鸡肉,也许还没有放盐,也许还半生不熟,但是,你却乐此不疲。总之,只要这样的小树枝有助于你获取食物,满足自己的食欲,你就会紧紧地把它捏在手里。
  
  也许,你什么都找不到,不得不用自己的手来抓食物。那也没有关系。新疆维吾尔族就有一种食物,叫做“抓饭”,是用手来抓的,还是很高级的食物。由羊肉、米饭、萝卜、土豆、白菜梗等等混合起来的一种食物,味道很好,我就吃过,令人终身难忘。但是,当你用手抓起这种食物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手上的骨头、血管、皮肤、肌肉组织和神经系统,你所关注的是能否顺利地送进自己的嘴里,不会掉下来。你也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手,不会因为别人的手比你粗糙而难以下咽,也不会别人的手比你白嫩而食欲大增。总之,当你的手成为你抓取食物的工具的时候,你是不会关注这个工具的,你所关注的就是它的使用效果。此时此刻,只要手的使用效果是不错的,令人满意的,你压根儿就不会在乎它曾经摸过什么,也不会在乎它还会去摸什么。
  
  我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他手上的工具,如斧头、刨子、锯子、墨斗、墨绳等等,是非常多的。但是,他从来不去关注这些工具的属性、结构、形状、色泽等等因素,他所关注的就是这些工具是否锋利,能否提高劳动效率。当然,他对自己的这些工具很珍爱,保存得很好。因为这样做有助于提高工具的使用效果。我想,不单单是我父亲,所有的木匠师傅,乃至于所有的工匠师傅们都在乎自己手上工具的使用效果。这就像我们开车上班一样,我们根本就不在乎车子的结构,而在乎车子能否跑起来,在乎油门是否给力。
  
  现在,我父亲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工具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使用了,锈迹斑斑,只好报废。
  
  由此,我想到了语言。正像工具不使用就会生锈,就会腐蚀、腐烂一样,语言不使用,也会失去它应有的价值。著名语言学家王希杰先生说:“交际功能是语言的本质所在。”潘庆玉从语文教育哲学的角度指出:“语言不是知识而是实践。”
  
  语文教师的职责就是指导学生掌握和使用祖国的语言文字。因此,我认为,我们语文教育界不能过多地把精力放在语言本身诸多因素的研究上,而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语言表达的效果上。研究语言本身,是语言学家们所要做的事。这就是两者的根本区别。或许,从表达效果上来看待语言的使用,来从事语文教学,是语文教育正本清源的关键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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