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笙箫默 Part 4
By sarahsoo
at 2017-05-13 • 0人收藏 • 143人看过
第五章回首 接下来几天默笙连续出外景,没再过问采访的事情,已经和老白说好换个CASE,应该不关她的事了。 这天拍摄完成的比较顺利,默笙早早地回到杂志社。在洗手间洗手的时候被阿梅和几个女同事拉住八卦。 “阿笙,你那个精英男人的专访可能不要做了。” “怎么?” “陶忆静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到,就被拒绝了。真是笑死人了,当初她说得多满,现在丢脸了。”阿梅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是啊,听说她打电话到事务所,都是助手接的,借口说何律师病了。” “病了?”默笙本来要出去了,闻言停下脚步,“是真的吗?” “肯定是假的啦,昨天我还看到人家上节目了。” 这类节目一般都是提前录制的,以琛,他会不会真的病了? 坐在办公室还是不安,一会又自己嘲笑自己,赵默笙,你现在凭什么去关心他?已经轮不到你了。 “阿笙,电话!”老白把电话转给她,“好像早上已经打过两个来了。” “嗯,我接了。”默笙拿起电话:“喂,你好。” “赵默笙吗?”电话彼端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我是向恒。” 和向恒约的地方是城东一家叫寂静人间的咖啡馆。 略略寒暄后,向恒说:“找你可真不容易,幸好以琛提过一次你在杂志社当摄影师。” 看见默笙愕然地看着他,向恒一笑:“你这是什么表情,以琛提到你很奇怪吗?”以琛的确什么都不会说,但有老袁这个中年八卦妇男在,还是可以挖到点边角料。 侍者上前递上餐单。 点了饮料,向恒进入正题:“你大概很奇怪我找你出来。” 的确很奇怪,眼前俊雅斯文的男子默笙虽然认识,却并无深交。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以琛的一个舍友”,连名字都弄不太清楚。直到有一次她跟着他们宿舍的人去吃火锅,那次是规定要携伴参加的,结果只有向恒一个人落单,有一个人调侃他说:“向恒,连何以琛都被人搞定了,你这个单身贵族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向恒叹气说:“你说的轻松,叫我去哪里找一个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的赵默笙来搞定我?”话语中戏谑味十足。 偏偏以琛还凑一脚,很头痛地说:“你要的话送给你好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当时她在一旁真是无辜极了,什么话都没说都会祸从天降,这帮法学院的人啊,说话一个比一个损。。 不过从此记住向恒。 见默笙有点恍惚,向恒突兀地开口:“其实我一直想不通,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你会成为以琛的女朋友。你应该知道,那时候喜欢以琛的女生很多,比你漂亮聪明优秀的大有人在。” 默笙不知道他这时为什么突然提起从前,只是闭口不言,听他说下去。 他一副追忆的神态。“那时候我们宿舍的娱乐之一就是赌哪个女生最后能搞定以琛,有天晚上熄灯后又吵吵闹闹赌起来,有人赌的是我们系的系花,有人赌和以琛一起参加辩论赛的才女,我赌的好像是外语系的一个女生。” 他笑笑,想起年少轻狂。“以琛对我们这种活动向来持‘三不’政策,不赞成不理会不参与,看他的书睡他的觉随我们闹,可是那次他却在我们纷纷下注后突然说——‘我赌赵默笙’。”向恒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 所以后来才会有人传她是他的女朋友吧,这些以琛从来没提起过。 “你可以想象我们对你有多好奇,后来见到你就更惊讶了。以琛一直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冷静,在我们的印象里他的女朋友也应该是成熟懂事的,而你,”向恒含蓄地说,“完全出乎我们的预料。” “老实说,我开始并不看好你们,可是以琛却渐渐像个正常的二十岁大男生,他时常会被你气得跳脚,也会一时高兴就任我们差遣把一个宿舍的衣服都洗掉。唔,就是他生日那次……” 这种事会发生在以琛身上?多不可思议。 他生日那天,她跑遍了全城都没有买到满意的生日礼物,结果只能晚上十点多钟累得惨兮兮地出现在他宿舍楼下,两手空空地对他说生日快乐。 以琛板着脸问她:“你今天跑到哪里去了?礼物呢?” 她自然拿不出来,以琛凶凶地瞪了她半天,最后挫败地说:“算了!你闭上眼睛。” 她闭上眼睛,然后他低头吻了她,那是他们的初吻。 她还记得当时她睁开眼睛后傻乎乎对他说:“以琛,今天又不是我过生日。” 咖啡在杯子里微微晃动,“叮”的一声回到桌上。 这个人为什么要提那么多以前的事呢?不要说了行吗? “你说的我要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些?”她打断他。 向恒打住,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半晌他看着她缓缓摇头说:“赵默笙,你真的心狠。” 是啊,她对谁都心狠。 向恒不再多话,掏出纸笔写了两行字递给她。默笙接过,上面写着一家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 这是什么? “以他那种工作方式,英年早逝都不奇怪,何况是‘小小’的胃出血。”向恒向来温和的声音冷凝,“我把医院的地址给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赵默笙!”他的语气饱含谴责,“人不能太自私!” 他说完结账走人,默笙坐着,被这个消息镇住了。纸片在手里紧紧地捏成一团,不长的指甲掐进肉里也是极疼,她却完全没意识到要松开。胃出血,医院,以琛……因为她吗?竟是因为她? 咖啡已经是冰凉,默笙推开咖啡馆的门,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下雨呢?尤其这雨竟淅淅沥沥的没个断绝。 居然轻易地就打到车,司机是个热情过头的人,听了她的目的地以后就开始不断地发问。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病了?” “小姐,你在念书还是在工作了?” “小姐……” 默笙“嗯”“哦”的回答,眼睛看着窗外。司机的每句话都从她耳边过,却没有一句她听个明白。外面的景物一样样的从她眼前掠过,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路上居然没有红灯,那么快地就到了医院,那么轻易地就找到了以琛的病房。只是站在门前,那手却有千斤重,怎么也举不起来去敲那个门。 可是要走吗?那脚也有千斤重,怎么也移不开一步。 有那么一刹那,她竟觉得会这么永远下去,不敢靠近,又舍不得离开,于是宇宙洪荒,海枯石烂,她永远站在他的门外。 可是怎么会有永远呢?该来的总要来,怎么躲也躲不掉。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来不及闪避,直直地对上那人。 以玫。 有些人似乎注定总要相遇,而且从来原因一样,比如说以玫和她。 默笙后来总在想,这个温婉如水又清丽如诗的女孩子那时是用怎样一种心情听她所爱的男子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妹妹”的?当初她皮厚兮兮对她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而以琛没有反驳时,她又是怎样的一种痛彻心肺? 如今她看到她,居然对她温柔一笑时,那笑里面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酸楚? 哎!以玫以玫,好久不见。 “默笙,终于又见到你了。” 是啊,终于。 “你来看以琛吗?”以玫问,“他刚刚睡着,如果你有空能不能陪我去趟他家?我要去帮他拿些生活用品。” 默笙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他……没事吧?” “没事。医生说只要多休息,注意饮食就好。” “那就好。”默笙低声说。 一路上絮絮叨叨,不过是一些近况。以玫说:“我本来早就要找你的,却被公司突然外调,忙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以琛却突然病了。哎,我总算体会到职业女性的痛苦了。” 默笙说,“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成为一个女强人。” “你不也是?那时候老不务正业拿个相机乱拍东西,没想到会成为一个摄影师。” 默笙笑起来。“我现在还是在乱拍。” 以玫失笑,“你老板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一定会气死……到了,就在这里。”她停下脚步,拿出钥匙开门,默笙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她走进去。 以琛的家位于城西高级住宅区内的十二楼,房子很大,只是看起来空空的,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茶几上几本未合上的杂志才让这个房子看起来像有人居住。 “这几年大家都忙,偶尔才聚聚。”以玫边收拾东西边说,打开冰箱,她无奈地摇头,“果然什么都没有,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上次我来居然看到他在吃泡面,忍无可忍的拉他去超市,没想到却遇见你。” 以琛一直是这样的,默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永远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对这种人只有“你不吃我也不吃”的招数才能对付。 “哦,对了。”以玫突然说:“我快结婚了,你知道吗?新郎是我的顶头上司,很灰姑娘的故事。”。 默笙愕然地望着她,“你要结婚?” “对,我要结婚了。”她笑着点头,有些感叹,“以前不懂事才会对你说那种话,后来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争不来的,对以琛我早就死心了。” “为什么?” “大概因为我等不过他。他可以在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一年又一年地等下去,我却不能。”以玫沉默了一下说:“大约三四年前,以琛赢了个大案子,我和他们所里的几个人一起去庆祝,他被灌醉了,我送他回来。他吐得一塌糊涂,我帮他清理的时候他突然把我抱住,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回来?我都准备好背弃一切了,为什么你还不肯回来?” 以玫顿了顿,苦笑,“如果这些还不够让我死心的话……你跟我来。” 她拉着默笙来到书房,随手抽出一本书,翻到某一页递给她。“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不止这一本书上……” 默笙怔怔地看着书页上写得很凌乱的诗句,从那潦草的字迹可以想象出下笔的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的烦躁苦闷。。 “啪”地合上书,以玫还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脑海中一个少女清脆带笑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何以琛,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赵默笙,赵就是那个赵,默是沉默的默,笙是一种乐器,我的名字有典故的哦,出自徐志摩的诗……”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小时候,以琛的妈妈经常抱着我说要是她有个女儿就好了,而我妈妈就在旁边说要不我们两家的孩子换换。以琛从小就聪明懂事,我妈妈喜欢他大概比我还多。”回医院的路上,以玫说起一些往事,“我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阿姨的样子,可惜……”。 “……他父母是怎么死的?” 以玫摇头说:“我也不太清楚,那时候我才九岁。好象是意外吧,叔叔从四楼失足摔下来,阿姨本来身体就不好,伤心过度没多久也去了。”以玫像是想起什么,顿了顿又说:“我听我妈有一次无意提起,阿姨死后,发现抽屉里该吃的药都没吃,说起来,也算是自杀。” “自杀?!”默笙呆住。那时候以琛也才十岁吧,她何其忍心! 以玫点头,“阿姨大概很爱叔叔吧。”她若有所思,幽幽地说,“其实以琛很像阿姨……”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医院,走廊上碰到认识以玫的护士,护士小姐和善地对以玫说:“你男朋友刚刚换过点滴,现在又睡了。” 以玫向她道谢,笑着解释说:“他是我哥哥。” 走到门口,以玫突然将手中的东西都扔给默笙,“你拿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东西并不多,然而默笙却觉得手上这些东西,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默笙。”以玫幽幽地说,“我并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他。” 默笙看着她渐渐走远,说不出任何话来挽留。 房门没锁,手一推就开了。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一张床空着,以琛的床位靠窗。开门的声音并没有把他惊醒,他挂着点滴,仍在睡。 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缠住了,一步步地靠近他,那线一寸寸地收紧。 他躺在床上,脸容苍白而瘦削,睡梦中也蹙眉。重逢之后她其实并没有好好看过他的样子,现在终于可以。手指不自觉地划上他紧皱的眉头,然后刷过睫毛,想象着如果主人清醒,这双眼睛必定睿智而冷漠,有时候还会带着微微的嘲弄。 最后,停留在略微苍白的唇上。据说,有这种唇的多薄情,以琛以琛,你为什么不?难道你不明白,我们已经再回不到从前,七年的时间,什么都改变了啊…… 然后,在她还没意识到她在干什么之前,她的唇代替了她的手指。她的唇上还带着屋外的寒冷,他的却意外的温暖,然而这温暖却让她蓦地一阵心酸,眼泪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再也止不住。 直到,她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以琛! 他醒了? 默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眼睛被水光模糊,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能听到他怒极的声音。 “你这是干什么?”以琛咬牙切齿地说,“赵默笙,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她张口结舌,所有思绪从脑子中飞走。有一段时间她只能这样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模糊的样子,感觉握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好像恨不得把她的手腕捏碎才甘心。她想收住眼泪,它却不受她控制,而且越落越急。 怎么会这样?她清晰地听到心里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被打碎,这种破碎的声音让她感到害怕恐慌。而以琛的咄咄逼人声色俱厉让她胆怯,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不是要彻底斩断过去连他一并排除在外吗?那么她刚刚又在干什么?她完全乱了。 逃走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她的行动。她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掌握,往门口跑去。 以琛厉声说:“赵默笙,你敢走!” 该死! 以琛看着她拉开门,猛的拔掉左手正在输液的点滴,下床去拦她。可是他正在病中,又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脚步迈得又急,居然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病床边。 而这一切,默笙自然不知道。 她茫然地跟着一大堆人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看了她一眼后又见惯不怪地低下头想着各自的心思。这医院里天天上演着生离死别,一两个这样泪流满面的人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走出封闭的电梯,大厅里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人来人往之间默笙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 能到哪里去呢?。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没有以琛的地方。 第六章离合 “何、何律师?”美婷吃惊地看着门口出现的人,“何律师,你不是在医院吗?” “今天早上出院。美婷,等会你把ANAS公司那个案子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以琛边走边说,“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留言?” “有。”美婷立刻翻出记录报告了几个重要消息,犹豫了一下又说:“何律师,‘秀色’有个女记者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说要为你做一个专访,还亲自来过一次。她说是你校友,你要不要回个电话过去?” 听到“秀色”的时候以琛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又平静无波。“不必了,下次她若再打电话来就直接回绝掉。” “好。”美婷点头,终于有何律师回来的感觉了,处理事情干净利落,决不拖泥带水。 向恒从回来就直接推开了以琛办公室的门,看到他果然埋首文件中,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我听到美婷说还不相信,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哪回事?”以琛从文件中抬头看着他,他脸色还带着一点白,目光却是清湛有神的。 “不要跟我装傻,我记得你后天才能出院吧,请问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提前出院了。” 向恒抚头,虽然自己就是律师,但是不得不承认跟律师说话就是麻烦,答了等于没答。“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事务所没有你也不会倒。” “这倒未必。”以琛扬扬手中的文件,“我记得这方面你和老袁并不擅长。” 向恒哼了一声。“我们再不济也不会在谈判桌前倒下。” “向恒。”以琛靠在椅背上,有些无奈地看着老友,“我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正常的时候你是不会……”向恒看了看他,直截了当地问:“她去了?” 以琛眼神暗了暗,不答反问:“你找她的?” 向恒点头,看了看以琛的脸色,叹气,“看来我是弄巧成拙。” “不,我要谢谢你。”以琛淡淡地说,“若非她给我重重的一击,我怎么会彻底的清醒。” “你……”向恒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放心。”以琛看着他,一脸平静,“我和她已经彻底结束了。不,应该说,我的一厢情愿彻底结束了。” 晚上十一点,以琛停好车走入电梯,脑子里还在转着后天谈判的细节。这段日子他好像都没有在十点以前回来过,手头好几个案子同时进行,天天忙得天昏地暗。向恒早放弃劝他,老袁则整天乐呵乐呵地算着本季度收入会增加多少,笑嘻嘻地说要给他准备一副最好的棺木。 其实他何尝不是疲惫万分,只是他太需要这种忙碌。 电梯“叮”的一声,十二楼到了。以琛走出电梯,边掏钥匙准备开门。所有动作在看到门口的人的瞬间僵住。 她穿了一条薄薄的毛衣,抱膝坐在他家门口,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怔怔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她看起来竟然比他这个病人更加憔悴,又清瘦了些,下巴尖尖的,愈显大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闪过慌张,整个人好像陷入了某种困境而走投无路。 谁都没有出声,以琛停滞了三秒,视而未见的举步从她身边走过。 平稳地开门,走进去,然后反手关门。 关门声却始终没有响起,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以琛。”他听到她的声音,低低的小小的,仿佛小动物的呜咽一样可怜,“你还要不要我?”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以琛只能狠狠地转身瞪着她,神情仿佛见了鬼。她的声音又小又轻,可是这样寂静的夜晚他怎么可能听不明白,他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他的袖子,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 很熟悉的赖皮劲儿,以琛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怀念着。 “放开。” 也许是他的声音太严厉了,她的手竟然颤了一下,然后手指慢慢地慢慢地一根根地松开。 她低着头,以琛看不见她表情,脑子里却浮现出此刻她委屈而难过的样子。 每一个表情都清晰得历历在目,清晰得让他下一刻就会心软。 再不管她,以琛径直走上阳台上,寒冷的夜风使他清醒了许多。她向来都有把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本事,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所以他更要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他走回客厅,她还瑟缩地站在门外。“进来。”声音已经恢复冷静,“你要喝点什么?我这里只有啤酒和纯净水。”他记得她最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默笙摇摇头。 以琛没有强求,在沙发坐下,完全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默笙料不到他那样客气生疏,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今天去医院,医生说你已经出院……” “如果你是来探望病人,那你可以回去了。”以琛打断她。 默笙说不出话来。 以琛看着她,略略讽刺地说:“如果我刚刚没听错的话,你似乎是想红杏出墙,而我很荣幸地成为你看中的……”他停住没说,可默笙完全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脸色蓦地发白,言语能伤人到什么地步,她总算见识到了,难堪之下只能挤出几个字。“我没有。”。 “没有什么?”以琛紧迫的视线盯着她,“难道你没有结婚?那只不过是你用来挡我的借口?”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却带着九分的笃定,他的怀疑是有依据的,他知道她一直一个人住,她甚至还去相亲…… 如果是这样,以琛心中浮起淡淡的苦涩,挡他的借口啊。但是,那隐隐的喜悦又不住地从心底冒出来。 然而默笙却没有给他期望的答案,局促转开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不安。 不用她说,以琛也完全明白了。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愤怒和难堪充塞他整个身躯。 何以琛,这个一厢情愿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 “好,你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在中国的秘密情人,还是你见不得人的外遇?赵默笙,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他要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 “不是……我……我和他……”默笙被他的怒火吓住了,断断续续的语不成调,她和应晖的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明白,情急之下唯一想到的是。“我离婚了。”她叫了出来,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我离婚了。” 离婚了?以琛的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以为我何以琛会要一个离过婚的女人。” 默笙呆住,眼神渐渐暗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早料到是这样不是吗?她又何必来这一趟,让自己死掉的心再死一次吗?仅仅因为那几句诗,因为那张照片就孤注一掷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可是仍然想让他知道啊,“我和他之间并不是这样的……”默笙徒劳地想解释。 “够了!”以琛忍无可忍地喝断她,“你不必向我描述你和你前夫之间的种种,如果你想获得同情和安慰,那么你是找错人了。” 她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说下去。说与不说,其实没什么区别的不是吗?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我走了。”默笙站起身,没有看他,声音微颤地说:“打扰你了,对不起。” 他没有拦她,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解的迷思。 她打开门,却听到他在身后说:“等等。” 回头,他从沙发中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默笙怔了怔,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的确可以。”以琛嘲讽地说,“然后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是嫌疑犯,那时候我们真要牵扯不清了。” 律师的思维都这么缜密吗?默笙万分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麻烦你了。” “这辈子最后一次了。”以琛冷冷地说。 默笙从来没有坐过开这么快的车,开车的人看来一脸的冷静,车速却疯狂得吓人。等车子终于停下,她已经脸色苍白手脚发软了,而以琛却神情平和的像刚刚才散过步。 “给我一个理由。”他看着前方说。 她看着他漠然的侧面,胃里难受得无法思考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爱我。” 默笙怔住,突然哽咽,“以琛,我……” “行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不要说了!” 她无所适从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 半晌,他说:“你走吧。我明天给你答复。” 也许是晕车的缘故,这晚她睡得一直不好。早晨似睡非睡间手机一响,她几乎是立即接起来。 “喂。” “我在你楼下,你带好身份证下来。” 他说完就挂断,默笙根本没机会问什么,拿好东西匆匆奔下楼。以琛的车停在对面,默笙犹豫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 “身份证带了吗?” “带了。”默笙有些疑惑,“要身份证干什么?” “去。”以琛淡淡地说。 “?”默笙有点模模糊糊的概念,又不太明白。 “是的。”以琛漠然的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我们去登记结婚。” 结婚?!默笙惊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以琛……” “不想去就下车。”以琛看都不看她,抛下这一句。 她看着他决绝的神色,陡然间明白了。他是在逼她,也在逼自己,不管结果如何,他要一个了结,而且一点反悔的余地都不留。如果她现在下了这个车,那么他们今后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默笙深呼一口气。“我去。” “你确定?” 默笙点头,一切已定,她反而平静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如果将来注定你是我的丈夫,那么我何不早一点行使我的权利。” 他撇开头,冷硬地说:“而事实证明,这种想法只会造成错误,你还要重蹈覆辙?” 默笙眼神一黯,“开车吧。” 里早有几对新人在等着,对对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唯独她和以琛,像两个独立的雕像般僵立在一旁,惹得别人频频注目。 坐在默笙身旁的圆脸女子好奇地看了他们许久,默笙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礼貌地朝她笑了一笑。她也回笑,借机搭起话来:“你们也是来登记的?” 呵!问得真妙。默笙点头。 她望了以琛一眼,羡慕地说:“你老公很帅哦。” “喂喂喂。”她旁边的小个子年轻人立刻抗议地拉过她,“你更帅的老公在这里!” “有吗?”圆脸女子表情间尽是怀疑,突然指着外面的天,“啊!快看快看,为什么有那么多牛在天上飞来飞去?” 她老公立刻默契地接口:“因为你老公我在这里用力的吹。” 默笙忍不住笑起来,他们的幸福多么明显,满满的都要溢出来,如果……她望了望身边的以琛,他侧头望着窗外,面无表情。 “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圆脸女子问她,似乎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怎么认识的?“很久以前的事了。”默笙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回忆说,“那时候我刚刚上大学,喜欢摄影,老带着相机到处乱跑,有一次看到他站在树下发呆,不知不觉就按了快门,被他发现……” “我出去一下。” 以琛突然站起来,打断了她的叙述,也不等她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 圆脸女子看她的目光已经从羡慕变成了同情。“呃……你老公很酷哦。” “是啊。”默笙尴尬地附和。 一会儿工作人员出现,还不见以琛回来,默笙出去找他,他站在门外,背对着她抽着烟。 “你现在还可以走。”他听出她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知道他看不见,可仍然摇了摇头。“进去吧。” “默笙,这是你自己选择的。”他在她头顶沉沉地说,“从现在开始,就算我们一辈子相互折磨,我都不会放过你。” 初秋的天气,明明还应该不太冷的,默笙却突然感觉到那风里吹来的寒意,从脚底一直凉到心上。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程序。默笙不免觉得不可思议,就这些东西,几张纸,几个印章,居然就可以把两个本来毫不相关的人拴在一起一辈子了,不管他们曾经如何。 一个多小时前,她都没有想到她和他居然会成为夫妻,这样急剧的变化几乎让她怀疑现在的一切是否真实…… “签字!”耳边突然响起以琛阴沉的声音,“现在你没有机会反悔了。” 她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在签字之前愣太久了,连忙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狐疑的工作人员。 “小姐。”工作人员拿过表格,迟疑的再问了一遍,“你真的是自愿的吗?” 以琛的脸色差极了。 “当然。”默笙笑着说,“刚刚我在想,家里的窗帘选什么颜色好。” 从出来,以琛扔了一把钥匙给她。“把你的东西都搬到我那里去。至于窗帘的颜色,你爱换就换好了。”他微微讽刺地说。 默笙没注意他的嘲讽,握着手中的钥匙,有些心神不定,太快了,可这是必然的不是吗? 以琛又从皮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所有的支出都从这上面支付,密码是XXXXXX,记住了?” 默笙点头又急忙摇头,“不用给我,我自己有的。” 以琛冷凝着脸说:“我不希望我们结婚第一天就因为这个而闹矛盾。” 默笙知道他固执,无奈地接过,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你呢?” 她怎么感觉他完全把他自己排除在外。 “我?我要去广州出差一周。”他抬腕看表,“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她大概是世界上最独立的新婚妻子了。 结婚第三天晚上,默笙在以琛家的客厅,对着一大堆从她那里搬来的东西,发呆。 这些东西放厨房,这些放书房,还有这些摄影器材,她需要一间暗房……她的衣物放哪里?主卧室?。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她盯着电话。 一阵悠扬的铃声响起,若不是铃声相差太大,她几乎要反射地接起电话了。 打开门,默笙一愣,这个一身家居打扮的女子她认识,赫然是小红嘴里的“狐狸精”小姐,她看到她也颇为讶异,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问:“以……何律师在不在?” “他出差了。呃,你要不要进来坐坐?”默笙客气地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她走进来,自我介绍说:“我姓文,曾经是何律师的当事人,就住在楼下。” 她看着默笙,有些疑惑。“我们是不是见过?” 原来她没有认出她来,默笙点点头,提起她们都认识的人。“顾行红。”这是小红的大名。 “对了,你就是那个陪她相亲的人!”文小姐恍然大悟,又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和何律师认识,怪不得。”。 默笙不解地望着她。 文小姐耸耸肩说:“我是说怪不得何大律师会亲自接我下班谈案子,原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托你的福。” 她将手中的袋子扔给默笙。“这是我包的馄饨,有多,就拿来了。真是的,害我白白自做多情一番。” 这位小姐外表娇柔,说话却是爽快又麻利,看她和小红吵架就知道。默笙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颇为尴尬。 文小姐挥挥手,“就这样,我走了。”默笙送到她门口,她突然问起小红,“她还在不停的相亲?” 默笙在她眼中捕捉到一抹关心,摇头回答:“不了。她快定下来了。” 文小姐目光一闪。“不是搞游戏软件的吧?” “不,是个外科医生。” “那就好。”文小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总算想开了。叫她不要恨我,那个男人爱的不是我。”她说到这里又反悔,“不,现在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她走了,默笙看这手中的馄饨,略一犹豫,拎起电话,拨以琛的手机。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 “喂。”他低沉的声音传来。 “喂。”默笙应了一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不太一样,急忙平心静气,“是我。” “有什么事?” “呃,是这样……刚刚楼下的文小姐送了一袋馄饨来,还有她说谢谢你上次帮她的忙。”默笙一说完就知道自己选了一个最差的开头,懊恼已经不及。 果然那边静默几秒,响起他嘲弄的声音。“你在怀疑什么?放心吧,就算我曾经对她有过什么想法,那也是‘未遂’。” 言下之意,她这个“已遂”的人是没资格质问他的。默笙理智地转开话题,“我想问问你那间储物间可不可以改造成暗房?” “随便。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有……嗯,我的东西放到哪里?” 那边顿了顿。“何太太,你的丈夫身心健康,暂时没有分居的打算。”他讽刺地说。 这个电话打得真是糟糕透了。默笙握紧话筒,最后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五晚上。” “好,我等你。”默笙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太多涵义在里面,不由屏息。 那边也沉默,然后咯的一声,电话里传出茫音,默笙呆住,他居然就这样把电话挂了! 何以琛收起手机,推门走进包厢,外贸公司的李总一见他进来就起身敬酒:“何律师你跑哪里去了,来,我再敬你一杯,今天的谈判实在太精彩了。” 以琛应酬地笑笑,碰杯,一干到底。 无非一些恭维和场面话,吃了一个多小时,李总说:“何律师,我看我们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换个地方如何?” 一群男人立刻意会,暧昧地笑起来。 看他们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以琛连忙说:“李总你们去吧,我先回饭店了。” “何律师,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李总故意拉下脸来。 以琛苦笑着说:“实在是家里老婆管得紧,喏,刚刚还打电话来查勤,一会儿要是打到饭店我不在,回家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一群男人立刻一副心有戚戚焉感同身受的表情,李总说:“既然何律师坚持,我们就不强求了,让小杨送你回去吧。” 司机小杨站起来要送他,以琛婉拒:“不用了,饭店不远,我走回去,路上正好看看夜景。” 好不容易脱身,以琛不想回饭店,脚步一转,往反方向走去。 广州是一个太璀璨的城市,很容易就叫人目眩神迷,迷失方向。以琛漫步在某个广场,穿梭在老人,情侣,孩子中间,享受这闹中取来的安静。 忽的白光一闪,以琛转头,身边有人在拍照。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大概也是游客,在广场上拍照留念。 莫名其妙地就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也是这样的白光一闪,然后就看到一个女孩举着相机笑眯眯地看着他。 任何人被偷拍都不会太高兴吧,但他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瞪她。 她一开始被他瞪得有点心虚,但立刻理直气壮起来,恶人先告状地说:“喂,我好好的拍风景,你为什么突然冒出来?” 他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但被她这样一说,真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只好不理她,举步离开。没想到她竟然追上来问:“喂,你为什么走了?” 如果这时候还不懂得反击真是枉为法律系的高才生了。“你不是要拍风景吗?我把它还给你。” 她登时脸涨红,半晌讷讷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偷拍你。” 懂得认错还算有救,以琛迈开脚步,她却不紧不慢地跟上。走了一段以琛忍不住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系别啊。”她无辜地说。 “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把照片给你呢?” “不需要。” “哦。”她点点头,一副没关系的样子。“那我只好洗出来以后到处去问啦。” 他不敢相信。“你站住。” “干什么?你担心我找不到你吗?”她一副你别着急的样子,“虽然全校有好几万人,可是有志者,事竟成,我一个个的去问,总会问到的。” 那他也不用在学校混了,以琛咬牙切齿:“何以琛,国际法二年级。”说完转身离开,走老远还能听到她的笑声。。 过了两天她果然找到他,献宝似的掏出照片,照片上的他在夕阳下沉思:“你看你看,我第一次把光影效果处理得这么好呢!你看到阳光穿过树叶了吗?” 而他却是一抬头,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跳跃着的阳光,那样蛮不讲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穿过重重阴霾照进他心底,他甚至来不及拒绝。 她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一缕阳光,但这缕阳光却不唯一的照耀他。 那离开的七年,另一个男人…… 以琛闭上眼睛。 承认吧,何以琛,你嫉妒得发狂。
登录后方可回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