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 | 缺失的赞美

这是一篇散漫的札记。在这个午后，我闻着栀子花的气息，就着一壶刚试制的夏小茶，午后的时光那样安静，换了窗帘，铺了地毯，挂起了画，衣服还在晾着，碗还没洗，那颗皮蛋依然躺在厨房角落，窗户玻璃只有你问起为什么这么脏。这就是我的生活啊。在这样的日常里，偶尔拔出腿来，审视一下，然后继续下一段生活。这篇乱弹，就是这样的下午，随心记录，没有什么体系。如果有什么共鸣，那就为此干杯。在家庭生活中，我很少听到父母彼此间有过什么赞美，更多的是生活琐事上有一些争吵。当然我还是很庆幸，整体基调还算和睦温暖，虽然我有时也因一些小事而愤怒，但和风一样，很快就过去了。我知道，表面上过去了，但总有没过去的东西，它一直都在。小学时每学年成绩单上老师寄语从来只有四个字：戒骄戒躁。戒骄戒躁啊。就是让我不要骄傲，不要浮躁。老师还是看出我来了，知道我的性情就是不怎么听话，但我总是考第一，会读书这件事，总也拿我没办法，所以才一再这样告诫我。可少年如我哪里知道怎样才是“听话”呢。逾规越矩这样的事，童年生活里数不胜数，我是出了名的不听话的孩子。这一点，我的母亲尤其头疼，直到现在提起依然说我是她见过最调皮捣蛋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可为什么要戒骄戒躁呢？在该天真的年纪，该到处撒野的年纪，该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年纪，为什么要克制和隐藏，假装自己没有那么棒呢？反正我不明白，那样奇怪的教育思维，大概是缘于那一代师长所接收的人之美德以隐忍低调为先。我可不管，我就是骄傲，就是肯定自己，鼓励自己啊。六岁的某个夏天，母亲交代我把土豆皮剥了晚上她回来可以做饭，因为土豆实在太多了，又觉得一个人剥皮很无聊，就喊了两个小伙伴一起来剥，小伙伴说我们帮你一起干活啊你可不可以请我们吃你们家的枇杷啊？那会儿我家院子里有一株结满了果子的枇杷树。但是枇杷树在菜园里面，有篱笆围着，篱笆门用茶树枝捆起来挡住了，比我人还高。我二话不说就打算爬进去结果前脚翻进里面后脚插进柴垛拔不出来，整个人就倒挂在柴垛上了。我记得腿疼得要命，哇哇大哭，同伴们估计吓坏了都跑了，要不是邻居路过把我抱起来，恐怕不仅仅腿部骨折躺三个月那么简单的事了。这件事流传至今的版本都是“她为了偷吃自己家的枇杷从树上掉了下来”，从没有人听我说过事实，也没有人信我还没吃到枇杷就栽了。不过，因为骨折我收到了很多美味的探望品，各类水果罐头，麦乳精，啊，那都是我最爱吃的。骨折算什么，我的小学时代几乎每年都会骨折，每年都有一段时间不用上学，我依然可以独自一人在躺椅上自得其乐，光是看着自己的脚趾都能过上半天。三姆妈的父亲曾在内蒙古生活过，我喊他外公，有时他会照顾我，跟我讲很多发生在大草原上的故事，篝火，野狼，和无尽的黑夜。我记得外公对我说，你真利害哦，敢自己爬上去，真厉害！哦，这大概算是一片嘲笑与指责中唯一的赞美了。因为不听话，有时挨揍，严重的时候会和哥哥一起会被责罚在祖宗菩萨面前跪下认错。多数时候我是不认错的，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错在哪里。骨头硬啊，总是会更多挨揍。每当母亲说话声音变大，知道要挨训了，为了让母亲的怒气得以消解，我总是一身正气让她打。真是不省心啊，真是不听话啊，真是让人气煞啊，谁家的女孩像你这样讨债啊。唯一的赞美是，知道错了就好，你可是真能吃痛啊。可是我还是不知道错啊。我都不记得为什么挨揍了，往事真是如烟，分分钟散了。刚上小学第一年，我偷了母亲五元钱，请全班同学吃棒冰和酥饼，我还企图隐瞒，哪里瞒得过大人啊。当晚母亲就问我是不是我拿的，我承认了，好生一顿大揍。至今母亲都对这件事的处理感到骄傲，你看，这种坏习惯必须一次改过，不然你就会变坏。我都不记得当时母亲怎么教育我的了，我只记得我皮皮实实挨了一顿揍。总之从那以后钱摆在我面前我都不要了，当然，还有一种后果，就是我更相信，为喜欢的事物花费金钱，怎么都应该啊。有一个童年八卦。小学一年级，午间休息和下午课间，只要时间足够我都要跑回家换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所有我认为好看的衣服堆在床上，左右比划，然后再蹦蹦跳跳穿着去上课，同学和老师从来都习惯了我一天两三次换装，对于自小就爱美这件事，绝计是与生俱来的。说到爱美，有一阵以至于母亲为我做的衣服都无法满足我对美的要求了，我翻出了母亲收在柜子里的灯芯绒布料，依着我想象中的模样直接下剪刀，布料剪得七零八落，怎么也拼不成一件能穿的衣服，心里有点着急，这么好看的布料被我弄坏了可怎么办才好，然后灵机一动打算把够大的布料做成小书包，更小的零碎布做成蝴蝶结扎头发啊。正当我想得起劲，母亲看见地上一幅惨状直接就把我骂了一顿，还敲了一个“勒克尔”（方言：用手指敲击脑袋）。哎！当时挺沮丧的，是那种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而且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错——当然，我的确应该事先征得同意再来裁减，至少表明我的计划。可母亲也一样没有同我商量，我们之间根本没有沟通，情感的表达方式从来简单粗暴，好像大人就能看穿小孩的一切，而小孩从来都是犯错的那个。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算小，好在我是一个情绪释放比较快的人，自我调节型，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潜意识里也许已经埋下了一个小小的阴影：创造是有风险的，你值得骄傲的事可能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甚至会引来误解与非议。还好，我从这种阴影里走了出来。走了很长的路。是啊，我曾经很长时间都活在别人的看法里。别人会怎么看我，别人怎么议论我——我把注意力都放在别人身上了，可是别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我不能关注我自己内心里的感受呢？坦白说，我发现探测人心是件极其浪费精力的事，而且，它有危险，一点都不好玩。对，关注自己，和自己对话，问自己，这样是不是更好，那样是不是感觉更舒服？多好啊，一个人能真正听见自己的声音，莫大的幸福，也是我想要的安全感。它不来自外界，来自于我自己。儿时的生活里，我们需要听话，懂事。懂事，是对一个孩子最高的评价。父母会为了这份荣耀——或者这是一种责任，一种安全感，我要我的孩子懂事。除了要这份安全，这份看起来一切在掌控之中的和平——是的，显然生活还很粗糙，日子没有那么精致，没有多一分的时间来照顾家人的情绪，更别说关注内心的东西了。没有人从粗糙生活里抬起头来看看蓝天，看看灶台上那一缕被阳光映照的热烟，看看炉火前那一个托腮想心事的小孩。生活从来是各自忙碌，做饭洗碗上床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长啊衣裳薄，孩子们渐渐在长大。我所感受到的赞美，仅仅是，你是个聪明的小孩。也因为这个聪明的小孩，总是折腾不尽，收到了更多的指责。没有关系。反正我早已习惯了，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如果让你不高兴了，我装得不那么捣蛋就好了。我还是会照顾别人的情绪，收敛或克制一下。我就是为了你高兴，才这样做的，不是我想这样做。这要命的为他人负责任的责任感，这个小孩，我现在感到你有些累，我想抱抱你。然后就这样跌跌撞撞长大了。在无数的自我怀疑与探索中，在无尽的白天与长夜里，在慢慢学会放弃固执抵抗又坚持完整自己的路上，长大了。想起自小就喜欢待在自己的书桌前，为拥有一盏只属于我的台灯、一张只属于我的写字台，而感到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此刻，我拥有了整个黑夜，整个世界。这盏小小的台灯，照亮眼前这本书，这几页打着格子的作文簿，也照亮了这位少年的心。是，我喊自己是少年。少年时的那种干净与凛冽，慢慢磨进了心底，长大后，偶尔可以拿出来，和自己对饮一杯。那也是我偶尔想喝一杯烈酒的理由。来，请赞美每一棵树，赞美每一束光，赞美每一杯酒，赞美每一个安然入睡的夜晚，赞美每一个经过你生命里的人，赞美眼前的心上人，赞美这广阔世界里无尽的爱，真诚的。更重要的是，记得赞美自己。画风突变的预告：夏小茶明日预售。狠狠赞美这个小布包，儿时没做完的事，长大继续做呀。阅读原文可以看到2015年大家对夏小茶的不同分享。明天见。文艺连萌·覆盖千万文艺生活实践者我们终将改变潮水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