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小学老师(自天涯杂谈)(转载)

By 月色已倾城 at 2017-05-15 • 0人收藏 • 228人看过
   记忆:小学老师
    
    汪建辉
    
    
  我坐在课堂里向外望——这时我已经读了小学——正巧看见一只蜻蜒从窗外飞过,飞翔着的蜻蜒也许正巧落在一棵很老的茅草上;我在为蜻蜒的消逝以后设想:茅草叶随着蜻蜒的降落弯曲下来,像一张绷紧的弓。我想如果这时茅草叶的弹性限度正巧大于蜻蜒的重量,那么,蜻蜒又会被茅草的弹力反弹出去,像一颗子弹,这时我们就没有办法来确定蜻蜓是靠它的内力在飞,还是靠外力的弹力飞,还是这两种力都有。
  窗外的石榴正开的火红,赵老师正在台上讲课,她的脸红扑扑并圆圆的,很容易令我们这个年龄的人想起好吃的大红苹果。赵老师是城里刚毕业的高中生,同她一起来的还有薛老师、马老师。我将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望着赵老师的红彤彤的健康的脸,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她会带着一种对我们的愤怒离开我们、离开这所学校。
    这是所有师生关系中最不妙的一种。我一直认为这是我的人生道路中、人与人之间关系中最令我痛心的一次失误。人总应该相处得更好些,何况是师生之间的关系。人与人之间的“水”是神,通过神,人与人沟通。如果人相处的不好,那么就证明了他们之间没有那种神圣的“水” ,他们缺少了神圣的爱、神圣的宽容。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没有美好的神的旨意来引导。他们必将在混乱的物的欲望中发生冲突,两年后的一天,一位姓曹的同学,也许是想苹果想得发疯了。对一切像苹果的东西都产生了一种真实的幻觉,也许是赵老师的脸与苹果确实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总之他做梦般的走向讲台,尖起脚尖,轻轻地(或者是温柔地)抚摸了一下赵老师的脸,说了一句只有对物质进行了深刻的观察才能说出的话:“红苹果。”说完他呆呆地站在讲台旁边,无比虔敬地望着他的那颗苹果。 赵老师马上哭了,她用双手捂着脸,仿佛是怕人看见那颗苹果,又像是怕她变成了真实的苹果,赵老师捂着脸飞奔着离开了教室。不一会曹校长来了,他问我们对赵老师说了些什么。我们大声地说:“红——苹——果。”从校长的脸上我看到了他茫然的神情,他不知道,当然没人知道,只有我们才明白;只有那些对苹果有着深刻的欲望的人才会明白。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看见赵老师,她走了。曹校长在第二天带着马老师来给我们上数学课时,只对我们说了一句话——“赵老师被你们气跑了”——一改他爱说长话的毛病。
  薛老师比赵老师早两个月了离开学校,她也是被气跑的,不过,不同的是气她走的是她们老师自己。薛老师身材比较小,天生便让人有一种软弱、但慈祥的感觉。她看上去比较小,比 较温和,使我们这些十几岁左右的孩子特别容易跟她接近。在所有的学生中,她对我最好,这我知道。薛老师教我语文,每当我的母亲遇到她时,总要问她考得怎样,她便说,一根油条,两个鸡蛋。她解释说,这是100分,并要求母亲要给我以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的奖赏。母亲听后特别高兴,并说那个小薛老师好。由于她看上去比较小,使我们孩子容易跟她接近,使我们的父母容易对她产生对孩子般的蔽护之情,但对于她的同龄人来说,她就是最好欺负的人了。
  “小薛老师又被她们给气哭啦”,班上又有同学说道。“龚泡(比薛老师她们晚来了一年) 将她的信偷偷拆开来看,听说是一个男人写来的,那个男人就是学校的一个男老师。老曹校长现在正在和薛老师谈话呢。”当时我都知道谈话就意味着批评,也就是说做错了事,当官的才会来找你谈话,告诉你不准这样,不能那样。我们当时都在为小薛老师抱不平,又不是她要他写的,是他写给她的关她什么事。我至今也不知道是哪个男老师给她写的信。那天我们的语文课没上,只有在打过上课铃后,龚泡进来了一下,说,“你们自己自习,今天薛老师不能来上课了。”便匆匆走了。我们全不怕龚老师,因为她那双眼睛的目光总是闪烁不定,还有就是她长了一脸的青春痘,像是被开水烫起了泡,因此背地里我们都叫她龚泡,她也知道我这样叫她。由于没有人当面这样叫她,她也丝毫没有办法。有时我们一路走着的 讲起龚泡二字,她听见了便远远地向这里望,闪烁的目光里充满了疑虑与怨恨。因此我们知道她一定猜出了我们背地里叫她龚泡。每当这时,我们就一起大笑起来,好像没有看见她一样。
  如果说我们是被毁掉的一代,我想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只要你想一想我们自空一切,无所顾忌,自作聪明,毫无容让之情的样就可相信了。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不关自己的事,而是 大家的事,自己好了则别人也好了,别人好了我也就好了,使我们终究无所事事地相互对望,互相探听,突然明白过来了便一起大笑一阵,让不安与恐惧在笑声中发抖,让自满、自豪、自足在笑声中,充气球般地涨大起来,悬挂在我们的世界之上。我们的世界便这样被拉扯着上升起来。
  在笑完之后我想起了小薛老师。“我帮你出了气”。我在心里对心里的小薛老师说。我真希望小薛老师能够知道我的这个小小的心思,并满意地用手摸摸我的头。遗憾的是她始终也没有知道我的这个为了她而藏着的秘密。不是我不愿意让她知道,而是我没有机会,也找不到机会来告诉她。在这世界上我们知道如果你为谁做了什么对他有利的事,那么是不能太直接对他说 的,而要以一种似乎无意的方式来让人知道,这证明了你既不图报,又不图名,而只是单纯地去帮助别人。这是一种双重的伟大。如果你直接告诉了她,这就证明了你有私心,存在有让她报答的私心。否则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让她知道?你即帮助她,达到了这个目的就足够了。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无意思地让她知道的方式——比如用他的日记向人民诉说了他所做的一切好事——可是我一直没有寻到一个适当的表达方式。唉!我比别人,真是太笨了。
  那天以后小薛老师给我们上课总打不起精神,就像头顶上被开了一个洞,思想经常从中间冒出去,像烟筒一样。她站在讲台上茫茫然然,总是失神。我一直在想一个让她知道我们为她报了仇的方式,叫她高兴一阵。可是我一直拿不准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她知道,机会就在选择、犹豫、对比过程中流逝了。没有几天小薛老师就被调走了。现在想起来,薛老师不知道我的那个小小的心思反而更好些,她一定不愿意我们去仇恨谁,不愿意在我们小小的心灵中就充满着恨,因为在我们的这个时代,什么都缺,唯独是恨太多了,在她的心目中,装着一个没有恨心、坏心的学生、孩子。小薛老师是柔弱的。柔弱的不想伤害任何人,柔弱的像神一样有一颗能包容、原谅一切坏意而为之忏悔恕罪的心。
  不久,马老师、龚老师也都回到了城里。我们的老师清一色地换成了老太太。生活的节奏明显地慢了下来。
    
  噢!那向我来的是行板还是流沙?是战鼓还是舞鼓?那些远于我的都在向我缓缓而来。那些近于我的都在离我远远而去。
    
  生活中失去了青年人,简直不可思议。在小学的最后日子里,我犹如踽踽学步的婴儿。
  噍,老吴老师和老陈老师总是跟在面喊:“喂,同学们,请慢一点。”有一回学校组织了一次拔红旗的游戏,就是在一个山顶上预先插上一面红旗,然后我们分成两个队,分别从山的两侧攀上去,看谁最先抢到红旗便胜了。到了山顶我们把带上去的地瓜、玉米烤了吃完了,老师才气喘嘘嘘地上来。由于她们上来晚了,而我们两队人都说自己是最先到达,于是这次的比赛的胜负竟无法分出来。老师说,输与赢都是小事,关键的是夺红旗的信念。同学们认真的必胜的态度使他们非常高兴。现在我才知道老师当时是多么的矛盾无知,既然输与赢是小事,为什么又要为我们必胜的信心而高兴呢?
  人间的道路就像这登山一样,你可以赢也可以不赢,关键的是你怎样来说一件事,对别人说这一件事。
  老师对我们没有什么其它的要求,只要求我们好好读书。对于组织游戏她们更没有以前年轻的老师热心,抱着一种能敷衍过去就算了的态度,老师从不给我们讲课本外的东西,而是讲课本中的,据她们说课本以外的东西不考,知道了也没有用,还不如留着脑子装有用的东西。据陈老师说脑子是会用完的,因此,要全装那些有用的东西。没有用的东西最好不要去涉及它。因此我们那时衡量东西的标准只有两种:好人、坏人,有用、无用。对人评价是好人、坏人,对知识的评价是有用、无用。有一回老师带我们去附近的一家木器加工厂,要求我们在参观后每人带回一块木头,算出它的面积与体积。回到学校后,我们忙着拿出尺子,计算着木头的体积及面积,计算完后老师又要求我们把木头全部放在讲台上,因为那有用,可以烧火。老师将堆放在讲台上的木头拿回家烧火去了。
  炉堂里烧起了火,烟窗中冒出烟,天空中开始有了乌云。乌云布满了天空,天阴沉沉的。
    
  
3 个回复 | 最后更新于 2017-05-23
2017-05-19   #1
  :)))))0
2017-05-22   #2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呀?

 倾城之友
2017-05-23   #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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