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茶，随笔

中午起来时肚子有些堵得慌，许是今晨临睡时吃得过多，躺了一个上午，吃下的东西都沉得贴背了。很是不舒服。
　　于是，胡乱吃了些点心，取了茶，沏上，很久没有让自己安宁一个下午了。
　　记忆里六安瓜片最是化食，其次普洱也好，其他就一般般了。偏是没有这两样，将就了用铁观音，下茶的量比往日多了二分。水更是讲究不了的了，我有个很固执的习惯，泡茶只用自己烧的自来水，在我认为烧水也是一种乐趣吧。但北方的水质太硬，只能烧开后做短时沉淀，然后荡去面上的浮尘，倒出三分之二，再烧。再烧的时间很短，正好可以用来摇茶。
　　只要不是新茶，我都有习惯要摇茶。尤其是铁观音之类，放置时间久了，不管密封得再好，那香都是沉郁有些闷的。用刚沸开的水淋壶增温，放进茶叶，盖上，拿起壶拇指压住壶盖，上下左右摇晃。这摇也须技巧，不得大力，会损了茶叶；也不得小力，茶叶在壶里晃摇不开，热了的空气渗不到每一片茶叶上；只是上下摇或左右摇都不行，得均衡。再者摇茶时间长了短了也不行，大约30秒到1分钟，这要根据茶叶的多少和什么茶及什么时候的茶来定。
　　冬天摇茶很是惬意的，起先有些烫手，稍后就习惯，再后温暖就从手心透到全身。而手和手臂的摇晃牵扯了全身的肌肉放松，摇将下来，整个人连带神经也松弛了。
　　摇好茶，揭盖，吐出一口浊气，把壶的盖口从左到右慢慢在鼻前漂过。深呼吸，一阵清爽幽郁的茶香随即便入鼻入肺入心，顿时就心旷神怡。嗅茶香切忌太近，远些，是份缭绕飘游的香，若入仙景，置身其中却抓不住，抓不住，留下的淡于心肺，回忆时朦胧而美极。
　　当然，类似银针、龙井、黄芽之类的茶是不能摇的。新茶不必说，只要水好，温度适中，随便泡来都是好的。但若是老茶，净手后在手里轻荡一下，或是用两个茶杯来回倾倒一下，若去尘般，实是还回茶魂。
　　我极少事茶给别人喝，一则我不喜表演，因为事茶须心境也须心静，一旦做给人看，就有杂念，对不住自己更对不住茶了。所以，大凡表演类的茶艺，我认同归认同，那也是一种意境，但终归我也是看个热闹罢了，融不进去的。记忆中有过三次在人前事茶，前两次已隔几年了，第三次是一个星期前，在朋友家里，听班德瑞的钢琴曲，白底浅紫花儿的纱帘透着，看得见冬天的阳光跑进来和窗边的那盆杜鹃约会。当时还奇怪北方的冬天也会有杜鹃长势如春，事茶的时候才明白，若是有心，有温暖，四季如春并不难。
　　朋友说我平日里嘻哈着甚是疯癫，事起茶来却让他想起《红楼梦》里的妙玉，有些槛外人的感觉。你也曾说过，是吧？我说哪里比得，妙玉不是槛外人，我更不是。妙玉自小入了空门修行，还是恋了红尘入了大观园。入也无妨，修行是修心，心静心净哪里都修得。只是妙玉实在偏执了不“俗”，刘姥姥进大观园到栊翠庵喝了一口茶,她嫌脏弃掷了。到惜春处闲坐，也是要自带茶具。自以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是很刻意的雅洁，一切人事都入不了她的眼，所以她没有朋友，就连她唯一知识的宝玉也是望她太高惟有敬而远之，所以她“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若是早些年有人拿我和妙玉作比，我想我该是喜极。小时候看《红楼梦》，唯一记住的就是妙玉，想来是喜欢她的缘故。我也曾经不屑于很多人事，心性极高，结果伤了旁人也伤自己。真是得益于生活在所谓的凡尘，一路走来，明白了这世间哪来什么世内世外，所谓凡尘也是刻意了心性清高的说辞。懂得洁莲出污泥，何求世外一方？
　　是的了，若我如妙玉般，识得你么？当然了，或许没有你，我还真如妙玉了，哪来快乐可言？
　　这一下午的事茶，又随笔而来，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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