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砍价

砍价
　　　　 我跨进白云人才中心的大厅，感觉像走进了银行，也是大理石柜台，镶着玻璃，贴着号码，只是玻璃和台面之间有三十厘米的空隙，不像银行只在连接处掏一个小窗口，里外的人想说说句话都得用对讲机。大厅正中一个大屏幕，红色的大字一行行向上滚动着，超市收银员35岁以下，月薪800；物业保洁员50岁以下，月薪500。好像找工作只要知道这两条就行了，真是言简意赅。
　　　　 早晨接到电话要我来面试，耽搁到这会儿才到，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我不再多想，直奔九号窗口。
　　　　 “您是鲁姐吧，上午给我打过电话？”我看着玻璃后面的大姐，报上姓名。
　　　　 “你是来应聘连锁书店的吧，怎么这么晚才来，快填表吧。”鲁姐一脸责备，对我很不满意似的。
　　　　 “上次在招聘会上不是填过了吗？我带了简历。”
　　　　 “那是在青天人才，这是我们人才的。”
　　　　 我看一眼表格，还满详细的，接过鲁组递出来的笔，忍不住问：“来招聘的人还在吧？”
　　　　 “两点多来的，就在办公室坐着呢。”鲁姐笑眯眯的催道，“你快填啊。”
　　　　 “来面试的人多吗？”
　　　　 “这些天就数这书店来的人少了。”
　　　　 “是什么书店啊？”我问，“新华？教育？席殊？……国营的还是个人的？”
　　　　 鲁姐充耳不闻，我把填好的表递进去。
　　　　 “快交二百块钱，进去面试。”
　　　　 “啊？什么呀就交二百？你早上打电话时怎么不说？”我吓了一跳，声音也高了八度，自己也觉得了，四下一看，附近窗口里的老姐小姐都在看我呢，目光里轻视鄙夷的成份还真不少。
　　　　 “你吓我一跳，没在中介找过工作吧？哪个中介不收费啊。”鲁姐嗔怪道。
　　　　 “怎么这么多？”
　　　　 “二百块钱给你办张卡，一年里我们负责推荐工作。”
　　　　 我想起大屏幕上的信息，“那倒用不着，我就面试这一次！”
　　　　 “我就佩服你们这种有自信的人，”鲁姐笑道：“既然就这一次，一百好了。”
　　　　 “面试一次就一百，我连是什么单位都不知道，你抢啊。”
　　　　 “哎呀，你不知道现在的人多精，一告诉名字，自己就找去了，还要我们人才干吗？”
　　　　 “那工作地点呢？能说吗？”
　　　　 “离你家不远。”
　　　　 “别的呢？”
　　　　 “你进去问面试的人不就得了吗？”
　　　　 “我花一百块钱问问？合适不合适，想不想干都得另说着。”我有一种上当了的感觉。但话说回来，刚才打车过来，也算前期投入了，不进去看看还真不甘心，且按下这口气，说道：“这样吧，十块钱我面试这一次。”
　　　　 “那哪行啊，我们这里是有制度的，又不是小摊小贩，还带砍价的。”鲁姐伸手一指，“你没看见，面试的人在办公室里，门口有人把着呢，不是我说让你进去就能进去的。”她顿一顿，又道：“你不交钱我都想让你进呢，又不是我的买卖。”
　　　　 我回头一看，那扇不知通到哪里的门前确实有两个人抄着手站着。
　　　　 “算了，我看你条件那么好，一定能聘得上的，”鲁姐招招手，我往前靠靠，她贴着我的耳朵小声说：“就收你五十吧，不能再便宜了。”
　　　　 我咬咬牙，“十块，不行我就不面试了。”天地良心，平时我在小摊上买东西可不这么砍价。人家风吹雨打的不容易。
　　　　 “哎，你这人真死心眼，来都来了，要不是我看你一定能行，才不跟你费这劲呢，你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后悔都来不及，”鲁姐顿一顿，仔细看着我的反应，笑道：“就算三十吧。”
　　　　 “谁让你电话里不说清楚要收钱的，就十块。”要不是心急火燎的想找工作，我还以为我是在哪个景区的门口买纪念品呢。
　　　　 “行行行，怪我打电话时没说清楚，十块就十块吧，你可别跟别人说。”鲁姐无可奈何似的说，随即又笑了，一只眉毛挑得高高的，伸出手来，掌心向上。
　　　　 等等，这话提醒了我，让我想想，她早上九点打的电话，让我立刻来，我刚才问她时说面试的人下午到的。我把刚才的对话又想了一遍，不能说这一定是个骗局，可实在是别扭得很。想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正在心底里权衡，听鲁姐说道：“你快点啊，再磨蹭一会儿人家就走了。”
　　　　 我抬头看看她，“我不面试了。” 这句话仿佛是自己冲口而出的。
　　　　 鲁姐怔了一下，真跟小说里写的似的，一张脸‘吧嗒’一声就撂下来了。随着这声响，我最后一点儿犹豫也消失了，转身就走。
　　　　 过了马路才想起来，这可是我最成功的砍价经历了，可惜了的交易未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