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

石磨
　　______乡物系列六
　　
　　文./时跃发
　　
　　
　　
　　 一说起石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恐怕是最熟悉，也是最有感情的了。
　　 石磨是由有两块圆形的石盘组成，上磨盘中间低，四围高，形状有点像盛菜的盘子，不过，要比菜盘子大得多，而且居中有一个孔，是送入谷物的进孔。石磨的外侧也有孔，是安装扶手用的。下磨盘固定在架子上，磨盘内有磨轴，两片磨盘之间是一圈一圈的石齿，磨盘一转动，粉未就像瀑布一样，纷纷从里面流出来。
　　 石磨有大小之分。
　　 小石磨因为磨盘小，不怎么费力，用起来极其方便。抓住扶手，就可以转动磨盘了。这种小石磨大都是为家庭妇女所用，因为那时候的日子是相当艰难的，为了把清苦的日子过得滋润些，她们就在吃的花样上想办法。比如：磨点米粉给孩子做几个菜团子吃吃。
　　 大石磨可就不同了，因为它又沉又重，一只手根本转不动，就在磨盘外侧安上厚实的扶手。扶手有圆的，也有扁的；圆的是拿手推；扁的则是用腰往前顶。虽然如此，但推磨的活儿还是由妇女来干。常常是，一边一个，边推磨边说话。说着说着，自然而然就说到各自的心事来。有高兴的事，也有不开心的事。高兴的时候，两个人会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起曲子，那声音伴随着石磨的转动，一圈一圈地从磨棚里传出来，惊飞了前来偷吃的麻雀；烦闷的时候，谁也不说话，低着头，推着磨盘打转转，仿佛那心事都往心里去了，直到磨完了，才轻轻地叹口气，最后一个会说：“想开点，日子就像这石磨，都要过下去！”
　　 另一个人会意地点点头。
　　 我曾经在电视里看过北方的碾子，不管是刮风下雨，它们都搁置在露天下，这时候我就想，还是我们南方人最懂石磨了，给它们以专门的磨棚，磨架子，而且石磨周围看不见杂物堆，每次用过之后，都得擦拭得干净，看不到有任何土尘灰末。于是，那石磨上的纹络也愈加的清晰可见，图纹绵延曲折，像山影，像年轮，人见了，静静的，不经意间会生出一些况味来。
　　 虽然石磨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之物，但也不是家家都有，一个村子里也就那么几方，而且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人也曾想做一个，可问遍了方圆几十里的村子一个也没问到，好在邻居们都相处得很好，用不着打招呼，想用尽管去，那磨棚是不上锁的，方便自在，就像是在用自家的东西。
　　 在乡间，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石磨，在俗世的岁月里，日日地转动着，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在一圈一圈的转动中磨掉了，磨来的是泥土般的情意，直到今天，虽然石磨已从乡间生活中淡出，但经过石磨千回百转地磨来的情意还在，还在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
　　 那次去西递，我在一条小巷里意外地发现了一方石磨，当时，我的情绪非常的激动。我仔细地打量着石磨，像打量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感觉，温暖而亲切。同去的人见我对一方石磨这么感兴趣，有些不理解，说：“这石磨有什么好看的！它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古董！”
　　 我笑了笑。是的，这石磨的确不值钱，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在我们乡村人的心目中，它却是无价之宝，因为我们都是磨盘边长大的，那隆隆的磨盘声就是我们最美好的童谣。
　　 石磨，是抒写乡间生活最凝重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