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妓女——小评金基德“妓女三部曲”

妓女作为一种古老的职业，是依附于人类最原始最本能的性欲产生的，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它一直伴随着人类社会前进的脚步，从来没有衰亡过。当今社会，妓女这一行当虽然早已不能像过去那样光天化日下大作买卖，但仍有众多的女性在众多的鲜为人知的角落里依靠出卖肉体来维持生活。对于妓女，人们的态度大多是鄙视兼具同情，鄙视的是她们出卖作为女人的贞节，肮脏龌龊，败坏社会风气；同情的是没有一个女人会自愿去做妓女，她们大多是受现实生活所迫，每一个妓女的背后都有一段艰辛的故事。
　　
　　 正因为如此，虽然电影世界中反映妓女生活的片子举不胜举，但却很少有影片批判妓女们的肮脏龌龊。相反，在缤纷繁乱的影像中，我们看到的是电影人对妓女这一弱势群体的同情，对残酷的社会现实的批判。在众多的涉猎妓女题材的电影人中，很少有人能够比韩国导演金基德更加的大胆更加的极端，因为透过他所拍摄的三部涉及到妓女的影片，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金基德对妓女的态度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同情之心，而是一步步的将妓女这一职业神圣化，在这一点上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环顾世界影坛，无人可出其右。
　　
　　 金基德，何许人也？韩国影坛公认的情色暴力大师，被韩国媒体誉为“21世纪最具领导潜力的导演”，同时也是韩国备受争议的导演之一，每每有作品问世，都会成为公众争论的焦点。赞美者认为金基德的作品具有深刻的人文思想，深入挖掘了人性中的欲望，将人类本能中的七情六欲展现的淋漓尽致；批评者认为金基德的影片思想极端，其中所展现的人性的触目惊心的扭曲变态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金基德之所以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说说到底还是因为其作品酷爱表现性、暴力、死亡等主题，向人们构建了一个由复杂人格、情欲、暴力、唯美色调组成的影像世界。
　　
　　 表现“性”这一话题，讲述妓女生活无疑是一个绝佳的选择，金基德有三部作品涉及到妓女，它们是《雏妓》、《坏小子》、《撒马利亚少女》，理论界似乎还没有人将这三部影片称作是金基德的“妓女三部曲”，我想这可能是由于后两者所表现的主题不是妓女生活之故罢。在这里，作为一个普通电影爱好者的我不妨先将它们列为妓女三部曲，这不仅仅是因为它们都涉及到妓女话题，更因为它们所秉承的内在思想是一脉相承的，通过这三部电影，金基德完成了对妓女这一行业的神圣化。
　　
　　一 妓女的尊严——《雏妓》
　　
　　 《雏妓》按照影片的韩文名直译过来应该叫做《雀笼小客栈》，影片的女主人公贞花是一个生活在雀笼客栈的妓女，靠接待来客栈住宿的男人来维生，同时客栈老板也靠贞花来吸引顾客，招揽生意。这样，贞花作为妓女不仅养活了自己，而且还养活着客栈老板一家四口。剧情的发展一如我们预料，客栈老板忍受不了欲火的折磨和贞花发生了关系，老板的儿子也因为年年轻气盛忍受不了，央求着贞花使他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而老板那思想保守的女儿慧美也在贞花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放弃了对贞花的蔑视，逐渐接受了贞花，并开始尝试做爱的感觉……
　　
　　 影片中的贞花清纯可人、心地善良，并且具有很高的艺术情操（这点从她酷爱作画可以看出来），要是在现实生活中，谁也无法将这样一个女孩同下贱的妓女联系起来。但金基德就这样做了，他为的只是找回属于妓女的尊严。除了不遗余力的刻画贞花的完美形象外，金基德还从多方面强化了妓女应该有自己的尊严，不应沦为男人泄欲的工具：片中客栈老板和修船工都在贞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这说明他们是真的关心贞花；客栈老板的儿子对贞花始终如神仙姐姐般的敬重有加；即使是经常对贞花拳脚相加的恶棍内心其实也深爱着贞花；而慧美也逐渐的接受了贞花，并且自己也体验了做妓女的感觉，从这层意义上看，影片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妓女影响另一个女人变成妓女的故事，这也是许多观众对影片所无法接受的地方。金基德用一种近乎极端的方式为妓女找回了应有的尊严。
　　
　　 值得一提的是，片中贞花与修船工在海上瞭望塔上做爱的那场戏拍摄的十分唯美，碧海蓝天之间，在海风的吹拂之下，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和一个漂亮可人的姑娘在交合着，观众在此看不到任何的肮脏之处，所能感受到的只有阴阳交合带来的美感。妓女是由于人的本能而产生的职业、妓女是一种生活方式，妓女也有自己的尊严……
　　
　　二 妓女的爱情——《坏小子》
　　
　　 当初影片在上映时曾打着《雏妓》续集的名义来宣传，事实上，虽然同样也是讲述了一个妓女的生活，但《坏小子》无论在风格还是主题上都与《雏妓》大相迳庭。《雏妓》的风格清新自然，讲述了一个妓女的平淡生活，找回了妓女的尊严；本片则阴郁暴戾，讲述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逼良为娼的故事，展现了人性深处的触目惊心的扭曲变态。即便如此，影片在某些方面的探讨还是可以看作是《雏妓》的继续。
　　
　　 不同于《雏妓》讲述了一个妓女的日常生活，本片中金基德把描述的视角扩大，向观众详细的讲述了一群妓女的生活状态，在女主人公工作的类似于“色情一条街”的地方，那里生活着大量的妓女，她们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每到夜里都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竭尽全力的招揽生意。这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地方，妓女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了男人们的手里，她们是真正的弱势群体，她们值得我们同情。以后当你在唾弃妓女们寡廉鲜耻的时候，想一想她们的艰辛处境吧。
　　
　　 看过本片的观众，一定会对男主人公亨吉为报复女主人公森华对自己的羞辱，而设计使她沦为妓女，并且在背后偷看森华遭嫖客们蹂躏的情节感到震惊，这是一种多么触目惊心的自慰与自虐啊，一方面亨吉享受到复仇的快感，另一方面目睹自己喜爱的人被各种各样的男人蹂躏，对亨吉来说绝对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影片最后，亨吉与森华相爱了，并且两人做起了“流动妓院”的买卖，亨吉为森华拉皮条，森华则在汽车里接客赚钱，这绝对是一个常人无法接受的结局。在这里，金基德用一种极端的残酷的方式讲述了一场畸形的爱情，妓女已经不仅仅是生活方式那么简单，而是成为了男女主人公相爱并且相互理解的象征……
　　
　　三 妓女的救赎与神圣——《撒马利亚少女》
　　
　　 本片在很大程度上是《坏小子》的延续，就风格来说同样是奇葩又现实，写意而又尖锐；就剧情来看，同样是纯情女学生变成妓女，同样有两个开放的结局。但是本片获得的赞誉要比《坏小子》多得多，这主要是因为自《春夏秋冬又一春》之后，金基德的思想明显成熟许多，作品的暴戾极端成分越来越少。与《雏妓》、《坏小子》相比，《撒马利亚少女》中情色和暴力场面明显减少，本片甚至没有一处露点镜头，影片的结局也是令人满意的，不像前两者那样让人难以接受。
　　
　　 某种意义上，本片取名为《雏妓》似乎更为合适，因为片中的两个妓女都是未成年的高中生。倚隽和洁蓉为了挣钱去欧洲游玩，便开始了援助交际的生意，倚隽负责联系嫖客，而洁蓉则负责接客挣钱，洁蓉在一次接客过程中意外的死去，倚隽为了救赎自己内疚的心灵，决定与洁蓉接过的嫖客一一做爱后，再把洁蓉挣的钱还给他们。期间父亲发现了倚隽的行为，并不声不响的开始了对倚隽的救赎。就这样，影片讲述了两个关于救赎的话题——倚隽的自我救赎和父亲对倚隽的救赎，父亲这一形象代表了社会的传统道德伦理，代表了社会大众对于妓女的看法。
　　
　　 表面上看，本片对于妓女的态度没有《雏妓》和《坏小子》那么大胆那么极端，实际上，仔细分析一下，你会发现影片为妓女的程度比前两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已经将妓女这一职业神圣化。影片分三个章节，标题分别是“婆须蜜多”、“撒马利亚”、“索娜塔”，熟悉宗教的观众都会知道这三个人是佛教和基督教传说中的圣妓，她们拯救了无数受苦受难的世人。在这里，金基德将他崇尚的圣妓拯救世人的理论发扬光大。事实上，倚隽和洁蓉的援助交际也多多少少的具有拯救世人的味道：影片中有个老年嫖客被倚隽焕发了青春，更有一个嫖客诚恳的告知倚隽：我会一辈子为你祈祷，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就这样，通过三部风格主题大相迳庭、内在思想却一脉相承、逐步发展的影片，金基德完成了为妓女的壮举，将妓女这一行业一步步的神圣化。这点倒与现代伟大的思想家弗洛依德的观点不谋而和，按照弗洛依德的观点，人类原始的性欲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 社会的每一次进步都代表着人类对性压抑性束缚的一次摆脱。金基德将妓女神圣化实际上就是将“性“神圣化，事实上，金基德的每部片子都离不开一个“性”字，他的每部作品都是在探讨人们的七情六欲。从这层意义上讲，如果说，希区柯克和大卫林奇将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学在电影界发扬光大，那么，金基德无疑将弗洛依德的“性”学说在电影界发扬光大。
　　
　　后记：
　　
　　 同金基德的妓女三部曲类似，香港平民导演陈果也有一套妓女三部曲，从目前拍摄完成的《榴莲飘飘》和《香港有个好莱坞》两部影片来看，风格和主题都与金基德大相迳庭。在陈果那里，妓女只是他借以批判香港底层社会现实的道具，妓女三部曲和香港三部曲是浑然一体的，陈果并不是为了讲性而讲妓女，而是为了批判现实才讲妓女。陈果镜头下的香港，如同斯科塞斯镜头下的纽约、杨德昌经镜头下的台北，具有震撼人心的写实力量，所以，陈果的妓女三部曲，同样值得一看。
　　
　　 最后，如果这两套妓女三部曲使你的心情郁闷到了谷底，那么看一看《金鸡》放松一下吧，一个香港妓女的传奇故事，一部典型的香港制造，一出振奋人心的励志小品，一部另类的香港史诗；或者《风月俏佳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个麻雀变凤凰的美丽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