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社》写作札记(一)

By 快刀丁三 at 2017-06-27 • 0人收藏 • 117人看过
  《蓝衣社》写作札记(一)
  
  一、
  
  2001年7月17日或18日的晚上,我和妻在福州市工人文化宫散步,顺便在旧书摊淘货。当时,已经告别商界近4个月了,我们一直处在无事的状况里。不知道因为怎样的机缘,这一天,我和妻商议,打算写一本“畅销书”。
  写字也者,我不陌生,但也决计谈不上熟悉。几年来,和建筑一样,它只是兴趣,是无事时的消遣。况且,在商海沉浮近5年,又生来就是一个功利的人,早就不把写字当作正经行当了。
  那晚,天气似乎很闷热。我们计议去游泳,但终于没去。从席殊书店买了一本书后,在豪客来餐吧,两个人喝茶到深夜。
  谈的很随便,于是,计议就很模糊。
  
  二、
  
  商业上,我是彻底失败的。虽然有过几次的繁华,但那繁华却短暂,久的惯的,是失意、寂寞。虽然如此,一种商业的眼光,却毕竟是顽固的。大约是7月21日这一天,我对打算动笔的这个书稿,做了一个粗线条的规划。
  规划完全是为了书稿符合一本畅销书的要求。第一个是题材。几乎不假思索,我选择了一个极端秘密、然而影响重大的民国青年组织------蓝衣社。我要勾勒它从酝酿、萌芽、崛起到转折、没落的全过程。
  选择这个题材,不仅因为它有阅读兴趣上的自身激发力------我们时代相当多数的青年,对秘密组织、青年群体有着天然的接触兴趣;不仅因为它本身是一个题材的“富矿”:它是军统局和青年团的前身。这两个民国时代权倾一时的组织,大多数人都不乏了解,但很少人知道,它们发轫于一小群黄埔青年,发轫于凄迷年月的热血与抱负。
  是的,选择这个题材,是因为那一小群青年,------最早不过是一个26岁的青年,和他的未婚妻,然后是大约40名青年------他们那种气质、风格、理想。虽然随着自己风尘中的辗转磨砺,已经渐渐被自觉地远离,但毕竟,那是过我的向往。
  我熟悉着那些青年。对于破碎、蒙昧的民国历史,我也有着拂去尘土、直面真相的兴趣。一方面,它符合一本畅销书的题材要求;另一方面,那些面容、那个时代,可以保证我写作热情的延续。这就是选择这个题材的基本原因。
  
  三、
  
  题材之后,别的规划就简单得多了。规模上,是30余万字;布局上,借鉴作画的“渲染法”,以背景、组织、个体为三个对象,交错描写,勾勒一个宽阔、切割式的叙述结构;其中又以那个青年群体,特别是蓝衣社6任书记的个人面貌、变迁、命运为主要内容,以始终维系读者的阅读热情。
  另外,是语言上,采用古典语言的“现代版”,毕竟这还是普适性最强的语言。在结构上,以时间的迁移为主线索,然而这迁移,必须有着血肉一般的鲜活。
  这四个方面,是一直延续到后来的、没有变化的内容。但,计划的第五个方面,即写作进度,却和后来完全不同。最早,我仅仅打算写一个最普通的“纪实文学”,我打算早早地了结这个书稿。于是,我给自己开列出来的完成时间,是100天。
  
  四、
  
  2001年8月9日,那个闷热的午后,在我租来的二居室寓所里,我开始了《蓝衣社》第一稿的写字。当时,所有生计的艰扼,已经都在我们的头上了。我的父亲资助给我一台计算机,而未婚妻的父亲,在此后的几个月里,开始源源不断地给我们寄钱。那是一个有些地位的家庭,亲朋好友中,更有几个上市公司、大企业老板。然而因为正直,他们却决计谈不上富裕。
  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和我贫寒的家庭,支撑起了我们此后几个月的日子,我的写字。我一生都很少如此依赖别人过,于是,对他们更充满着超越感激的亲情。
  写字一开始是顺利的。每天,我在计算机上,都能敲打出5、6千字。不久后的一个“工作日”,甚至写出了一万四千字。这些文字,颇有些感染人的力量,也感染了自己。正是这个感染力,使后来的我不仅找到了一个大编辑,而且能把这个书稿一直地写下去。
  但是,一个在一年多时间内,最困扰我的问题,在写字进行到大约9万字的时候,开始出现了。这个问题,就是资料。
  
  五、
  
  前9万字的写字,虽然很显粗糙,但因为我最早把它设想为一个最普通的“纪实文学”,也就能在自己这里过关。但是,不知觉、不经意写出来的一些人物,形象,激情,历史,毕竟感染了我。到9月来临的时分,我已经“进去”了。我决心把它写成一本反映自己过往生命的书稿。有没有杂志要,能不能畅销,都已经是其次的问题了。
  这样,写出一些鲜活的面貌,一段沉重而鲜活的历史,就成为我的追求。在追求的背景下,资料的难题进一步地凸显出来。
  国内大多数的出版物,对于蓝衣社,都只有创始过程的介绍。而后,简单地加以一个“组织”的定义。但在前9万字的写字当中,自己知道了并非如此。于是,寻求40个青年创社后的历史痕迹,他们升腾、崛起、转变、没落的全过程,就变成了我的要求。
  然而寻觅一直是没有结果的。40个青年此后的身影,一直是渺茫的。虽然有一些片段、一些事件,然而,一则太少,二则痕迹很淡。在那些资料里,他们,都是作为配角。
  鼓勇继续写了一二万字,无数次寻找资料未果以后,我进入了一种昏沉的状态。我以为,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把它写成一个让自己喜欢的东西了。反过来,只要凭借已经写出来的、大致可观的十万字,就能掩盖后面的拙劣。
  此后的一个多月,我艰苦、失落地编造了10余万字。
  
  六、
  
  毕竟要投稿。12月到来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写下去了。这一个月,我和未婚妻无数次地散步、喝茶、喝酒、淘旧书摊上面的货色,每周两次到三次地和建筑界的朋友聚会,在夜总会里哈哈大笑,只是半夜时分,坚持要找一个过去的“小兄弟”送自己回到住处,并且决计不肯和“小姐”们多说任何一句暧昧的话……
  日子又回到了过去的轨道。但,12月20日,我终于把自己也很不满意的22万字书稿寄出去了。
  我把它寄给了周昌义先生,《当代》杂志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曾编辑过《尘埃落定》、《国画》、《流浪金三角》等或获得国内大奖、或极为畅销的书籍的人。我不认识他,多少年了,我已经和编辑界没有任何交道了。我是在席殊书店里先后购买了几本畅销书后,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
  而且,如果不是一小段时间以前,在天涯的一个网友采访了他,我还不知道,他就是“周洪”!一个我在90年代初就阅读过作品的人。
  后来的事实表明,如果不是这个恶劣的手稿、几乎谈得上不知天高地厚的投稿,这个书稿,几乎不可能产生。
  
  七、
  
  我想,我是到死的时候,都会记忆着周昌义先生的那么一个人。2001年12月30日的午后,就是我把那个现在看来已经惨不忍睹的书稿寄出去9天以后,我正在睡觉,未婚妻匆忙地走进卧室,叫醒了我:“快!北京《当代》!周昌义的电话!……”
  当时正是午后2点钟。我后来怀疑,周先生是一上班就给我打电话的。当时却是懵懂中,过去接了电话。
  周先生在电话里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他几乎没有客套,就开始谈这个书稿。他没有看完,他刚好只看到了前头的10万字,但他打电话来了。
  他一个一个问题地谈,政局的混乱、民国的腐败、侵略的威胁、青年的意气……他一句话就说出了我到那时为止4个多月的写字过程:“你原来是想很平淡推进的,但是写的过程里,一些东西就不断地冒了出来。……”
  他一口气地把所有“通俗写实”的东西都撇除出去,看到的只是那十万字里很少文字的、动人心魄的部分。他说:这是这本书的神采。
  他慷慨地谈到:这本书,“好好地改一改,把自己的感觉都写出来”,就很可能是一本很畅销的书。
  这一个午后,在电话里,周先生整整谈了两个多小时,我几乎一直就没有插话的机会。然后,电话刚刚完,我一下子处在不知所措的状态里。此时,一直在一旁的未婚妻,略略地翻阅了一遍我的谈话记录后,就兴奋地对我说:“从你写这本书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当天傍晚,在茶馆里,我们对话的时候,我严肃地告诉她:“即使这本书能畅销,我还是觉得,我是一个一点都不懂得文学的人。”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叫“文学”的东西存在着,但我不知道它是怎样的。这本书,只是商品,不是文学。
  这是很客观的一个说法。但那个傍晚的我们,决计没有想到,这个书稿,还会有十一个月、近一年的煎熬。
  
6 个回复 | 最后更新于 2017-08-09
2017-06-27   #1
  这些文字,颇有些感染人的力量,也感染了自己。
  
  :)
  
2017-07-03   #2
  等待着丁三先生带领我们走进蓝衣社这座历史迷宫~~~
2017-07-05   #3
  本书将在《当代》今年第三期发表2/3左右,即20多万字,随即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全文出版。
2017-08-03   #4
  期待早日看到丁三兄的大作!
2017-08-09   #5
  是早起还是晚睡了?六时发的文章,此刻还在线,辛苦了!:)
  
  都期待你的好书出炉,丁三兄得注意身体方好!:)
2017-08-09   #6
  丁三兄写完了?那要好好祝贺一下!
  周昌义是把阿来的《尘埃落定》书稿背到北京的人,是一位很有眼光的编辑。
  别的不多说了,你会成功的~
  有时间打电话给我吧,该写写,但也要注意休息(操,我也该休息啦),我们去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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