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灯人语二]手握刀绳劝公死(转载)

　　“手握刀绳劝公死”（五字常言）要钱不要命
　　
　　谜苑天涯集体创作 评析: 纳兰小令
　　
　　袁枚《题柳如是画像》诗云：
　　
　　一朝九庙烟尘起，手握刀绳劝公死。
　　百年此承何归乎？万论从今都定矣。
　　可惜尚书寿正长，丹青让与柳枝娘。
　　
　　有旧谜：“万条垂下绿丝绦”，底即“柳如是”。袅娜纤柔，是一位临水照花的女子。秦淮八艳，后人念起来这些才情容貌皆出众的末世名妓，一时是轻谤是仰羡，说也说不清的。不盈一握的乱世佳人，原是配得那首诗：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亦应攀折他人手！柳性最柔，堪折直须折，又因长亭送别时谐“留”为名，枝叶横披，系不得东流水，亦挽不住行舟。
　　
　　她不过是一个芊芊少女。杨爱。这名儿既娇又乖巧。初初及笄的年岁便堕入风尘，受尽勾栏之苦。后改名柳隐。柳隐花暝，命里竟有谶语之说。诗既工，书又成，清词丽句，一代才貌已是掩也掩不住的华美。嫁了钱谦益，他年长她三轮，是一位削职归籍的名儒，对她如女儿般看怜。若不是时局动荡至此，这美人的一生，也便如行云流水罢了，安稳得静水无波，绛云楼上相与甚欢。
　　
　　钱谦益有诗：
　　
　　北斗垣墙黯赤晖，谁占朱鸟一星微。
　　破除服珥装罗汉，减损齑盐饷佽飞。
　　娘子绣旗营垒倒，将军铁矟鼓音违。
　　须眉男子皆臣子，秦越何人视瘠肥。
　　
　　气势壮丽，写柳如是以私房首饰等钱物装备义军，卓然不群。黄宗羲年轻时曾游虞山，住在钱家。一天夜里，他睡下了，钱提灯来到床前，摸出七两银子来相赠，说“这是内人的意思”。内人即如是。白耷山人阎古古被清廷追捕得急了，如是曾将他藏在家里。对此类“义举”，柳如是自己，却不发一语，从未形诸于诗句。
　　
　　然而，是什么样的铮铮骨格，竟迸出“手握刀绳劝公死”一事！这七字作谜面，眼前一炫。引用成句作面为上，已是人知共知，但同是成句，亦分上品中品下品。这七字，竟然把“钱柳因缘”酿到最激烈的一瞬描摹尽净。是怎样的决绝，以一种义无返顾的惨烈！大恨，和大爱。
　　
　　明终于还是亡了。历史覆水难收。柳劝钱一死以保持清流名节，在刀、绳、水三种死法中选一。“只此时名皆足废，宁须万事折腰忙”。何必摧眉折腰，奴颜婢膝呢……钱面有难色，柳心下清明，眼中无泪，奋身跳入荷花池。那一刻胸口定是剧痛难熬，这仰慕的人，如师如友，临了，却无法撑起晚节。“千秋知己何人在？还赚师雄入梦无？”神魂俱伤，身却投湖殉国未遂。钱终是降清。日后遭猜忌被逐回乡，郁郁而死。而如是投缳自尽，终为玉碎。
　　
　　底为五字常言：“要钱不要命”。面文诌诌，底白花花；底大俗，面大雅；面庄严大气，底猥琐市井，两相对比，真有难以言说的效果，东边日出西边雨，天地却浑然融会无痕。一是要钱谦益舍弃性命保名节；一是只贪图钱财连命都不顾了。完全的迥异，却丝丝入扣，谜趣四溢，回味浓郁。
　　
　　小令看谜，只依着感觉。少了理性的支撑，自然不符逻辑，亦不合规范。谜之美质，常常一触及即令人叹为观止，如同痴宝玉言：“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只沉醉其中，一时竟顾不得去询问姓氏年岁、来自何方、去向哪里。所幸造名入册、履历族谱，皆有高人亲力亲为，小令乐得藏于一隅，敝帚自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