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青草

By 苏清吟 at 2017-07-03 • 0人收藏 • 577人看过
中篇小说《遥远的青草》,请大家帮我批一批,谢谢!


  一

  青草湾有两个太阳:一个是天上的太阳,他管着青草湾泾渭分明的四季,河水的清澈或浑浊,井水的冷暖,庄稼的丰减,草木的荣枯。另一个是地上的太阳。他管着青草湾人吃饭、交配、生病、新生和死亡;他还管着青草湾的牲畜和家禽,房屋、堤坝、屎尿、果树、烧柴、沟渠。因为管到了畜生,他说话的嗓门就有了一些驴马鸡鸭的味道,不用喇叭也能像篦子一样将青草湾篦上几个来回。
   这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天上的太阳才升到树梢那么高,地上的太阳也开始了他的匆匆忙忙。他站在青草湾村庄前的那堆大土的慢坡上,双手习惯地掐在腰上,神气地挺着小肚子大声地说:
   “下午开批判会,学校我也通知了,叫小学生全都放假开会。各家各户的也听着,家家都得去,带着碗,开过批判会要吃忆苦饭。现在,从东朝西数,地富反坏右之都赶快到我这里来集合,有活要派,迟到了扣10分工。张顺武也要来,”许是担心张顺武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又加大了一码说,“张顺武也得来,张顺武,你听见了吧?你要是不来,就不是扣10分工的问题了,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太阳没有什么文化,高小都没读完,可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偶尔会用到文言文里的那个“之”字。这是他从公社赵书记那里学来的,他并不知道“之”是什么意思,但他听赵书记做报告的时候喜欢用,耳朵听着很舒坦,他就跟着用了。
   不一会的工夫,他的身边陆陆续续站着了几个袖着手,嘴里喷着寒气瑟缩着身子的男男女女之。他看了看,没看见张顺武,他的驴马鸡鸭嗓子顿时多了一些权威的凶猛。他指着身边的那些人说:“你们都看见了吧?我的嗓门都喊叫破了,日他妈的张顺武还没有来。你们给我当个证人,我做事一向公道,不会冤枉谁,当然也不会冤枉张顺武。”
  没有人接他的话。他身边的那些人这个时候眼睛都盯着脚下的泥土看,好象那里有什么金子似的。要不就是装着看旁边庄稼地里刚刚起身的冬小麦或麦田地头灰暗了的杂树。麦苗这个时候是脆弱和娇嫩的,它蜷曲的身体上是一层灰白的霜冻,太阳不升过树梢的高度霜冻是化不开的。杂树的枝头已枯瘦的像80岁老头的生殖器,除了筋骨和皱纹,就是灰不溜求的衰败和萎靡。
  
  见没有人接他的话茬,太阳的脾气忽然有些坏,他大声喊叫着治保主任张小火的名字。
  “张小火,你个驴熊日的,我累的鸡巴都软了还是看不见你,你的婆娘再娇贵,搂一夜也过瘾了。”他的话音还没落,张小火披着棉袄嘴里连着声地“来了来了”从土堆的后边慌慌张张跑过来。
   “吧唧哥,我肚子不好,一大清早跑了三趟毛厕,小腿肚子都蹲酸了,屁眼到现在还着打滑呢!”
   “吧唧也是你叫的?”张吧唧翻了张小火一眼说。
   张小火正往棉袄袖子里插的胳膊在他的这句话里僵硬了下来,忙陪着笑脸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说走了嘴,我打我自个一个嘴巴子”。
   “在这些地富反坏右之跟前你得叫我书记,这是组织问题,你懂不懂?”
  “懂、懂!”张小火除了点头哈腰还是点头哈腰。
   张吧唧还是不依不饶地说落着张小火说:“管这些地富反坏右之,给他们派义务工,劳动改造,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工作,你个驴熊日的倒好,你架子比我大,倒使起我来了。”
   张小火在责骂声中穿好了棉袄,也和其他的人一样袖了双手哈腰站在一旁。
  “去!你去把张顺武给我叫来,他敢不来你就叫上顺红一起,捆也要把他这个驴熊捆来。”
  顺红叫张顺红,是大队的民兵营长。
   张吧唧发了话,张小火一溜烟地跑开了。但是张小火并没有喊上张顺红。在这样一个可以表现自己能力的节骨眼上,张小火是不会让别人分享他的功劳的。
  张吧唧继续说话。
   “今天下午开批判会,会场就在这个土堆上。你们现在就回去拿铁锹、铁锨啥的,土堆上不平的地方平一平,然后再挖能坐下村里最大的那口铁锅的锅壳廊子,就是58年的时候村里开食堂的那口锅,忆苦饭要在那里做。”
   得到命令的几个人正要转身回家拿工具,张吧唧又叫住了他们。
   “别急着走,我还没给你们分工。”他走到郭树兰面前说:
   “郭树兰,你以前做过团长的小老婆,吃的是粳米细面,穿的是绫罗绸缎,擦胭脂、戴黄金,苦你是没吃着,你把我们这些劳动人民是害苦了。今天我就安排你挖锅壳廊子,你一个人挖,别的人谁也不许添手。”
   郭树兰听了他的话,低眉顺眼地地点了点头。
   他还要接着朝下说的时候,远远听见了张小火诧了声地叫。
   “吧唧哥救命,吧唧哥救命啊,张顺武要杀人,快拦住他!”
   再看张小火,没了命地朝着土堆这边跑,左脚上的鞋子跑掉了都没敢回头拾。
   张吧唧站在那里一动都没动。关键时刻他的表现向来神勇和无畏。他的两只掐在腰眼上的手只是由原来的拇指朝前换成了拇指朝后。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变化,不了解他的人即使看见这个变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拇指朝前是他得意的时候,比如做报告,训话,凶人、骂人兄弟姐妹婆娘爹娘。拇指朝后是他内心感到激荡不安或是权威遭遇挑战和轻侮的时候。张小火是知道的,可惜他这个时候正被张顺武拿着菜刀追赶的狼狈不堪,没机会看张吧唧拇指的变化。
   张小火上气不接下气猫着腰躲在了张吧唧的身后了,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让张吧唧感觉自己腰眼那个地方有点条件反射似地痒痒。
   张顺武的菜刀是在离张吧唧只有5米远的地方,从举着的状态变换成拎着的状态的。
   张吧唧冷笑地看着张顺武,似乎想把张顺武的肠子也看穿了。
   张顺武不看张吧唧的眼。他觉得张吧唧的眼里有毒,那毒比他手里的菜刀还要锋利。
   两下里短暂地僵持着,谁也没有先说话。
   这个时候,从刚才张小火逃跑过来的路上,一个女人连滚带爬的哭声由远而近地钻进人们的耳膜。
   “你个浑人呀,这个日子我可怎么过呀,人家是大队干部你也敢拿刀,你知道这3年你不在家我跟大毛、二毛是怎么过得呀!哎呀老天呀,你救救这个家吧,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张顺武的婆娘李桔乡一路哭叫着向土堆这边奔来,她的身后跟着几个忽远忽近看热闹的大人和孩子。
   张顺武就怕这哭声。他在李桔乡还没来到他跟前之前,将手里的菜刀悄悄塞到后腰的裤腰带里去了。
   张吧唧这个时候开始发话了。
   “张顺武,你好大的狗胆,出了劳改队才3天,就敢拿菜刀对着大队干部要杀要砍的, 你吃饭的家伙想搬家了是不是?”
   张顺武的婆娘在这个时候也赶到了,张吧唧说的话,每一个字都清楚地钻进她的耳朵。
  她二话没说就扑向土堆,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书记,你行行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大人有大量,你就当他是驴,是狗,是畜生,他好了疮疤忘了疼,他忘记自己刚从劳改队里出来了,他不是人!呜…呜…呜”
   张顺武看见他的婆娘当着这么多的人给人下跪,怒不可遏地冲上去就揪住了女人的头发,活生生将女人拽了起来。
   “日你妈的,你给老子丢人现眼,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行你跪灶王爷,给这个狗日的跪啥跪?不是他我蹲不了劳改。”张顺武一边拎着婆娘的头发,一只手指着张吧唧说:“张吧唧,你害我蹲了3年的劳改,这一辈子我们俩是算不清了,一年365天,我掰着手指头跟你慢慢算!”
   张吧唧还是冷笑着。
   “你勾结别人偷了生产队的耕牛,破坏抓革命、促生产,你不蹲劳改老天爷都不答应。你还敢跟我算帐,就凭你?这一辈子不行了”。
   张顺武愤怒地说:“我没偷,是你这个王八蛋冤枉我的。”
   张吧唧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看管着生产队的牲口棚,你哪天都在,为啥丢牲口的那天你不在?你告诉大伙你那天到哪里去了?你没偷怎么会蹲劳改呢?你没偷你们家的大毛、二毛,还有你的女人一眨巴眼的工夫棉袄棉裤里里外外三面新了,你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句话算是捣到张顺武的软肋上了。只有张顺武自己最清楚自己,他贼是做了,可他偷的是离青草湾4 公里之外地质勘探队工区的宿舍。
  那还是3年前的秋天,张顺武当时是生产队的饲养员,侍弄着6头耕牛,两匹骡子,三头驴。给牲口们喂好饲料,张顺武装上一袋旱烟就坐在牲口槽上想心思。他想到了大毛和二毛。大毛都7岁了,快到了上小学的年龄了,一到夏天还光着腚满村子溜哒。不是大毛不愿意穿衣裳,实在是家里穷得买不起那几尺布。二毛5岁,5岁还小,光腚就光腚了吧!他又想到了他的婆娘李桔乡。李桔乡是他的姨表妹,娘家是白糖公社淝西大队的,与青草湾隔着一个湖窝子。张顺武爹娘死得早,并且就他兄弟一个,如果不是他的姨娘心疼他这个外甥,怕他这门子人断子绝孙,张顺武能不能找到婆娘都不一定。张顺武承他姨娘的情,也懂得姨娘将表妹李桔乡配给他的良苦用心。就因为懂得,张顺武时常觉得对不住李桔乡。李桔乡跟了他什么也图不上。房子还是张顺武原来的那两间蛤蟆跳井狗掏心的破草房,大天四亮的时候屋里黑黢黢的,外边要是阴天下雨,屋里不点上煤油灯就几乎啥也看不见了。好在他们不需要点灯,也舍不得点灯。李桔乡嫁到青草湾8年了穿得还是娘家陪嫁的衣裳,那领子和袖子,胳膊肘子早已丝溜得鱼网一样。张顺武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疼得不行。一个大男人,5尺高的汉子,养不了自己的婆娘和孩子,让他们跟着自己吃苦受罪,这些就是别人不说自己都该脸红的。于是,张顺武就想到了勘探队的工区宿舍。那是他还没有当生产队的饲养员的时候,一个人挎着粪箕子拾粪溜到这里的。有心的张顺武发现,这个工区四周虽然扎着铁丝网,可是白天几乎看不见人走动,只是偶然会出来一两个女人或孩子凉晒衣服或者洗菜什么的。张顺武就在一个下着很大雨的白天,用老虎钳剪了铁丝网钻了进去。他在三间宿舍里偷得了27块钱,33斤全国流通粮票,9尺布票,外加3包大前门纸烟。有了这些钱和布票,于是就有了大毛、二毛和李桔乡棉袄、棉裤里外三面新。这件事只有他和李桔乡两个人知道,连大毛、二毛都不知道半句。现在张吧唧再次提起了这个话头,张顺武就是再厉害,也得继续装孙子。但他嘴上毫不示弱。
   张顺武丢开婆娘气呼呼地说:“你狗日的扯得有点远,我就是要问你凭啥派我的义务工?我是地主?是富农?是?”
   张吧唧冷笑一声说:“你还不如他们,你是劳改犯。听明白了没有,你是劳改犯,比这些还,就是要对你实行专政。”
  张顺武火爆爆地骂道:“放你爹娘的猪狗王八屁,我张顺武三代贫农,苦大仇深,我蹲了劳改不假,可是出了劳改队我就还是个好人,不是好人人家也不放我出来。”
   张吧唧说:“放你出来你也还是被管制,让大队监督着你继续劳动改造。你出了劳改队就了不起,出来你也是个劳改释放犯,还是离不了那个犯字。”
   张顺武回手就将菜刀再次抽了出来,他的眼睛似乎都有些红了。他本来就是受了冤枉蹲的劳改,憋了3年的委屈。原本打算既然出来了,趁着年纪还不算大,好好劳动过日子,也就不去认真计较那些永远也说不明白的委屈和冤情了。可是,张吧唧的一番话,将张顺武心里的那点盘算彻底给毁了。
   见他又拿了菜刀,李桔乡这回不对着张吧唧跪了,她的双手死命抓住张顺武拿菜刀的手,跪在张顺武的面前,痛哭失声:
   “你放手,你吃了豹子胆了,你个浑人,你好糊涂哇……你不打算让我们娘几个活下去了,我的命好苦呀……”
   张顺武看着李桔乡泪水纵横的眼睛,那泪水像蚯蚓一样在她灰暗焦黄的脸皮上流淌;他看着李桔乡肆无忌惮咧开的大嘴、黄褐的牙齿和紫红的牙花子;看着李桔乡鼻涕一颤一颤地跟着眼泪水一起朝外跑。张顺武看到这些心里很难过,自己堂堂一个男人将女人拖累到如此地步。他的菜刀贴着李桔乡的脊梁骨滑掉在泥土上。
   张吧唧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对着那些楞在一边的说:“妈拉个把子的,还楞着干啥,把张顺武给我捆了!”
   第一个冲上来的当然是张小火。们互相对视了几眼,也跟着张小火一拥而上,将张顺武连同李桔乡一起扑倒在地。
  
45 个回复 | 最后更新于 2017-10-20
2017-07-08   #1
  看完了,心情很沉重
2017-07-15   #2
  刘老师真厉害:))
2017-07-15   #3
  @天花坠
    小说的开头很好,很快地让读者进入故事,通过对话推进故事,但在对话话中是否该节省一下笔墨?
  -----------------------------
  谢谢您的阅读,可是我怎么贴不上去了呢?很是郁闷
2017-07-16   #4
  丽敏是个美丽、善良的女人,谢谢你!
2017-07-17   #5
  四
   张士虎给张顺武捎的饭还没有插下去筷子,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掌一把打飞了。白色的饭粒子飞溅到张顺武的脸上,汤汤水水粘附了上去,然后沿着他的眼睛、鼻凹子朝下缓慢地坠落,像一只一只蠕动着的蛆虫。仍然还被吊在横梁上的张顺武看见了走进来的张吧唧、张小火和张顺红。可是,饥饿和寒冷已经使他没有力气骂出声了。张士虎一见是张吧唧他们几个,吓得顿时瘫软在那里,惊恐地连着声地说,书记,您别误会,我不是……主任,您听我说……
   张吧唧冷笑一声从张士虎身上跨过去说,算了,我知道,这个狗日的小武子算起来还是你家门的叔,送点饭给他吃我也是理解的。但是,道理没错,事情被你做错了。像小武子这样的人还给他饭吃,不是对革命群众的犯罪吗?那我们专政他还有啥用场?有吃有喝还叫专政吗?立场问题是个大问题。张士虎,接下来你知道怎么做吗?张士虎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书记,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绝对听你的!张吧唧回身看了看张小火和张顺红说,你们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张小火和张顺红都十分了解张吧唧,知道他这样问其实不是征求意见,事实上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果然,张吧唧走到张顺武的面前,伸出左手托起张顺武的下巴说,小武子,你知道我们青草湾管骂人的人叫什么吗?张顺武不说话,他的牙齿因为寒冷和饥饿上下抖动得厉害,像空转的缝纫机那样,不时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张吧唧阴冷地笑着说,不晓得?不晓得我来告诉你,叫吃屎长大的,那意思是说你的嘴巴臭得很,嘴里有屎。小武子,王八蛋,在青草湾,就算你是一条8斤重的红尾大鲤鱼,你能弄出多大的浪花?
   张顺武抖动的牙齿稍微定了定劲,就从他的嘴里蹦出几个简短而虚弱的音节:“张吧唧,狗日的…狗日的…….”
   张吧唧哦了一下,说,看看,专政的威力出来了,日他妈的小武子没有力气骂人了,这可是不行,总要再给他找点骂人的动力。张士虎!
   张士虎听见张吧唧叫他,忙着挺直了身体。
   张吧唧拍了拍张士虎的肩膀说,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做得好,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你了,我就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你的这个叔现在想吃点大粪,你去弄一点,就像你刚才喂他吃饭一样地叫他吃下去,你能办得到吗?
  张士虎心里一阵恶心。他压根也没有想到张吧唧会想出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馊主意。
   “书记,我……”张士虎虚弱地哈了腰,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张吧唧冷笑道,到底是一门子人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我就不为难你了。小火!你现在就在这个碗里拉一泡屎,给张顺武吃下去。
   张小火面露难色说,吧唧哥,我现在肚子里边没有屎,拉不出来,要不……
   张吧唧又看了看张顺红说,顺红,你肚子里也没有屎?张顺武好歹他也姓张,得给他一点便宜,屎要热乎一点的,那毛厕里的屎结了冰块,冷得很,是不能给他吃的。
   张顺红二话没说拿了丢在地上的碗就要出门。张吧唧叫住了他,哪里也不要去,你就在这间屋子里边拉,让张顺武看着你拉,这样他吃起来就会明白他吃的不是狗屎、牛屎啥的,他吃的是人屎,而且是大队干部的屎。他奶奶的,我这个人就是心眼太实在,他狗日的那样骂我,我还是要想着照顾照顾他,我拿自己一点鸡巴办法都没有。
   张顺红没有办法,只得蹲到屋子的一个角落,憋得像母鸡下蛋一样面色通红地拉屎。
   大毛是被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惊醒的。有很多条狗在叫。他侧着耳朵细听了听,有7条狗都叫了起来。这些狗大毛都是熟悉的。叫声最为尖细的是后院的花狗“二细腰”。那个嗓门大,叫得时候连生殖器都跟着一翘一翘的是高进香喂的一只黑狗,通体得黑,没有一根杂毛。大毛们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黑碳”。黑碳通人性,一般情况下它是不轻易叫的,现在它叫了,说明村子里有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大毛记起了他娘李桔乡临出门时丢下的话,下半夜如果听见狗诧了声地叫,那差不多就是她回来了。
   大毛侧了身看见二毛睡得很香甜,就用两根手指头捏住了二毛的鼻子。二毛不能够呼吸了,他惶惑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大毛捏了他的鼻子。
   二毛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