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忠”“义”两极的宋江

2019-11-20 15:11:35

安徽肥东第一中学 崔孝斌
  
  宋江是《水浒传》中的关键人物,具有鲜明的个性。纵观宋江的生活轨迹:他由一名效忠封建统治者的县衙小吏成为义军领袖;又由受人爱戴的义军首领变成统治者的忠臣。而在这巨大的变化中,宋江渴望“忠义两全”,但命运捉弄人,他始终游走在“忠”“义”的两极,常常陷于两难的境地,内心痛苦不堪,最终酿造了个人以及整个梁山事业的悲剧。
  
  作为一个军的领袖,宋江之所以深得江湖英雄的人心,是因为渗透在他的性格里的那种重“义”的特色。他平等待人,仗义疏财。“但有人来投奔他的,若高若低,无有不纳,便留在庄上馆谷,终日追赔,并无厌倦;若要起身,尽力资助,端的是挥霍,视金如土。”宋江身为县衙门里的押司,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却不仗势欺人,相反,却“好行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筹全人命”,这就赢得了“上下敬爱,满县没有一个不让他。”他豁达大度,不计私仇。在漂泊江湖期间,宋江屡遭坎坷。在清风寨被俘时,险些儿让燕顺、王英、郑天寿做醒酒汤吃;在揭阳镇上,遭受穆氏兄弟的追赶;在浔阳江上,又险遭张横的害命。可是当宋江得知要害他的人均是江湖好汉时,他不但不计仇于他们,相反却与他们亲如兄弟。以致以后在梁山上,这伙人都成了宋江的忠实朋友和得力助手。他富有才能,以义感人。小说中所写的打无为军、打祝家庄、打高唐州、打曾头市等一系列战役,完全是宋江指挥筹划,既机智果断,又讲究策略,处处显出他具有的组织才能和军事才能。再者,小说在写到宋江一伙在俘获呼廷灼等人后,宋江并没有严刑拷打,而是以义感人,促使被俘之人愿意降服。其实,日后的关胜、董平等人的受降,都是感于宋江“义气深重”上的山。
  
  但宋江的“义”没能为兄弟们开辟一条光明大道,甚至没能保全他们的性命。因为宋江骨子里渗透着对朝廷的“忠”,他的“义”不同于一般绿林道上的朋友的“义”。江湖义士为了义气,什么皇帝老子都可以反,而宋江却不能与他们一样率性而行,无法无天,蔑视一切权威和制度。
  
  宋江出身于一个中小地主家庭,自幼曾攻经史,深受儒家的正统教育。儒家那一套纲常伦理、修齐治平的学说深深地扎根在他的思想里。饱受儒学熏陶的宋江必然会恪守“忠孝”,宁愿舍弃朋友义气相助,甘愿流放江州受苦,也不愿上梁山落草,不愿上逆天理,下违父教,落个“不忠不孝”之名。宋江心里对封建朝廷始终抱有幻想,有着经邦济世、建功立业的抱负,他下不了与统治阶级决裂的决心。醉心“功名”的宋江宁愿浪迹江湖,吃尽流寓之苦,也不愿上梁山落草与江湖义士为伍。后因他在江州浔阳江边的酒楼上喝醉后,出于一时的激愤,曾题下反诗。此事被黄文炳告发,被捕下狱,险遭街头戳尸之危。当以晁盖为首的梁山义军把他救下时,他才向晁盖表示要“死心踏地”上梁山。其实,宋江题反诗之举只是出于酒醉之后一时的激愤,未必真有的打算。不管宋江如何怀才不遇,愤世嫉俗,要他落草为寇他都不干,更何况要他,他之所以后来上梁山纯属无奈。宋江上梁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聚义厅”改名为“忠义堂”,为何到了宋江做第一把交椅时却要加以改名呢?不言而喻,这是受其“忠君报国”的思想影响。虽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两种大相径庭的思想。
  
  出于“义”,他“担着血海也似干系”私放了晁盖。当晁盖们擒何涛、俘黄安,上梁山后,他又着眼于“忠”,认为这“犯了大罪”,是“灭九族的勾当。”宋江从江州法场走上梁山,但又认为这不过是“借得山东烟水寨,买来凤城春色”,“专图招安”、“曲线救国”的权宜之计,不厌其烦地宣称“权借水泊避难,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小说八十三回“宋公明奉诏破大辽,陈桥驿滴泪斩小卒”,军校一时性起,杀死克减朝廷赏赐的酒肉的厢官事件,给宋江带来了两难选择。按梁山泊所定的规矩,军校的行为完全正当的;但如今是“一身入官,当守法律”,自从上梁山泊以来,“大小弟兄不曾坏了一个”的宋江,也只好“滴泪斩小卒”了,此举是忠义矛盾的大暴露。
  
  宋江为了忠君,率领梁山弟兄南征北战,虽然战功显赫,但是却得不到封建朝廷的“封妻荫子”的奖赏。当他饮了朝廷所赐的毒药酒时,自知必死,却还担心李逵若闻知朝廷行此奸弊,必然再去哨聚山林,把他等一世清名忠义之事坏了。在最后亲自毒死了与他“情分上最重”的弟兄,“今日朝廷赐死无辜,宁可朝廷负我,我忠义不负朝廷。”他以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他对大宋的忠心,也彻底结束了梁山事业,宋江的“忠”所换取的只能是“神聚蓼儿洼”了。
  
  从“逼上梁山”到“神聚蓼儿洼”的悲剧结局中,我们不难看到宋江在封建社会“全忠仗义”所付出的巨大代价和无限艰辛。宋江一生“忠义”的悲剧,更有力地展示了在封建社会“全忠仗义”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宋江的一生,是矛盾的一生,他游走在“忠”“义”的两极,最终在性格的冲突中走向了被毁灭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