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的变迁

2019-10-18 16:41:36

住惯了套房,邻里之间少有往来,却无端地怀念起林大甲楼、乙楼……筒子楼的岁月来。

  人称“筒子楼”的就是中间过道,两边房间,没有厨房,共用卫生间和水房的宿舍。99年以前,这种住房在全国高校中普遍存在。

  


  

  86年毕业我分配到林大工作,因家住城南无条件分到筒子楼宿舍。苦于每日奔波,只好东找西托,看在情份上,一天宿管科科长领着我去甲楼看床位。印象很深,我无比激动地敲开甲楼一楼某间宿舍的门,看到的是三张诧异而又陌生的面孔。宿管科科长交代几句就离开了,我满脸堆笑向各位室友问好。后来知道,楼里十六平米住四个人,为数不多。日子也相安无事地过着,不久我知道同舍的陶老师,清华毕业;陈老师林校毕业;胡老师是留校的。大家一天三顿食堂,闲暇宿舍里也谈天说地,慢慢彼此也就熟识起来。如果你有说梦话的嗜好,就惨了,你将毫无隐私可言。我只是无法适应夜晚火车汽笛声和车体驶过轨道的刺耳的咔嚓声。在文化生活贫乏的年代,筒子楼生活基本上是日落而息,舍友要不在办公室,就在宿舍坐在床沿,伏案学习工作。时而也有舍门敞开,烟雾缭绕,聚集着高谈阔论的人群的时候。后来得到证实,林大多位活跃的“知识精英”都是出在筒子楼里。

  


  

  冬日的一天和风日暖,我们几个早早地抢占了楼前的一块地方,晾晒棉被。谁也不会想到,午后会飘起雨来。傍晚回宿舍,当我看到自己的棉被还在风雨中飘摇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向谁发怒。那晚我辗转反侧。第二天,下班回到宿舍,我发现自己写字桌上有一盒流行歌曲盒带,压着一张字条:送给你的,108舍。要知道那个年代盒带是很稀罕的,顿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一日,胡老师来了几位外校同学,整个宿舍就象过节一样:我和陈老师搜罗了宿舍里各式各样的碗盆,拿着凑来的菜票,去食堂里打几样菜,胡老师去校外买了点卤菜,买上瓶烈酒,铺陈在几张写字桌拼成的“餐桌”上,再邀上左邻右舍作陪,大家推杯换盏,陶老师将各自的水杯洗净,招呼客人,好不快活。酒足饭饱之后,碗筷一推,扑克激战一场。夜深人静,水房里草草漱洗,就同床异梦,第二天又各奔东西。

  80年代末,随着住房条件不断紧张,舍友都同时处在恋爱季节,通常来了女友,其他舍友都会借口有事或去办公室等出去,把几小时空间让给对方。有时也是不得不在外边漫无目的游荡。一个,天寒地冻的晚上,陶老师和女友坐在床沿,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开心。起初,我只好作电灯泡,有一句没一句的附和着。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只好蒙头大睡,也是把空间让给他们……往后,结婚后的年轻人搬出去的越来越少,人口的增加使得筒子楼越发显得臃肿。因此同一宿舍的哥们儿常为结婚争一间房子而伤了多年的和气。这种两败俱伤的局面会影响当事人在单位同事面前的形象,所以多数会求同存异,化解矛盾,顺理成章地解决问题。慢慢的,单身宿舍就演变成了鸳鸯楼。

  我一让再让,不几年,几个老大难就住在了一起。每日上厕所是最不方便的事。每层只有一个公共漱洗间,几个蹲坑,男男女女如厕实属困难。在楼里居民一再申请下,总算隔出了几间独立的卫生间。就这样,高峰时间我也在厕所外憋得团团转;盛夏,我在里面赤条条的冲凉,也碍着了年轻的小媳妇们洗衣、如厕。最后,我硬生生的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规律。

  时不逼人人逼人,我也快马加鞭成了家。虽然只有一间16平米的房间,勉强放下一套家具,一些简单的家用电器,一张饭桌兼书桌,但也整洁、温馨。告别了食堂,门边过道这一块自然做起了厨房。那时筒子楼的小家庭都这样。大部分人家都使用蜂窝煤炉,“厨房”里:炉子边上放张课桌,上面摆放些调味品及厨房用具,下面就堆放必须的蜂窝煤。好端端的过道,就这样被分割成了若干个厨房。中午和傍晚时分,楼道里人头攒动,下了班的男人和女人,第一件事就是开炉门,紧接着,前前后后,集合似地奔向水房,淘米、洗菜、洗衣服,上班时的一本正经全没了踪影,一个个斯文扫地,性情挥洒。过道里,男人们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侃着体育动态,世界风云,学术前沿;女人们或没到家、或搭把手、或和身边的女邻居聊聊打折的衣服,市场的便宜货,张家长李家短……也就是这样的幸福,随着孩子的降临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眼下,孩子们在过道里欢笑打闹,追逐嬉戏,直到在父母的喊声中才会恋恋不舍的走上饭桌。筒子楼的孩子们不怕爸爸妈妈不回家,随便跑到哪头,都会有热饭招呼。时逢过节或过生日,邻居也会受邀加入,带上拿手的菜,“”也是其乐无穷。在筒子楼里,大家共同生活在逼仄的环境中,相互摩擦的鸡毛蒜皮的事也会发生,通常在丈夫们装聋作哑,水房里抽颗烟,邻居家避一避……烟消云散。

  

  

建于80年代后期的一村宿舍


建于90年代的二村宿舍

  98年,指示“决不把高校筒子楼带入21世纪”,全国实施了筒子楼改造工作。99年学校所有筒子楼都得到了改造:每户两大间,厨房、卫生间、卧室,水电气一应俱全。乔迁到宽敞明亮的新居,如愿以偿,但又觉得楼道寂寞了许多,怀念楼层聚餐,怀念走道里的东拉西扯,怀念串门孩子的欢闹,怀念走道连接的每一个单间里的人们。


建于21世纪初的一村宿舍

  今天我们坐在一起,没有人抱怨当时的条件,说得更多的确实是那么多值得怀念的美好事物。(张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