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文鉴赏说明
一、关于课文
本文记述了两次有关齐王“好乐”的谈话,表现了孟子主张人君应“与民同乐”,实行“仁政”的思想。
本文可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庄暴与孟子的谈话。庄暴与孟子的谈话是一个引子,只有短短几句,由庄暴之言,提出齐王“好乐”,而孟子的简单回答,则直接提出了本文的论题,齐王好乐与齐国大治的关系:“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但这一部分的对话没有论述为什么齐王好乐齐国就能大治,也许是孟子根本没与庄暴详谈,更大可能是有意留在记载与齐王谈话时再写出,更恰切有力。在下文孟子面对齐王展开论述与民同乐的观点前,引出一段庄暴与孟子的对话,至少有这样几个作用:正面提出论题;制造议论悬念;以庄暴无言以对齐王,说明此论题的难度,反衬孟子论辩术的高明。《孟子》是对话体的文章,这种以对话形式切入论题,也是孟子散文的常见手法。下文中孟子向齐王阐述自己的观点,仍是用对话方式切入。
第二部分,孟子与齐王的谈话。这部分才是正文。这一部分又分为三层,前两层只是为了把齐王引入自己设计好的论题中,最后一层才是本文的重点。
第一层(从“他日,见于王”至“今之乐犹古之乐也”),紧承与庄暴的谈话,再次提出论题。孟子与齐王的谈话,也从齐王好乐开始。但话不投机,齐王变了脸色,并称自己喜好的不是先王之乐,只是世俗之乐。齐王变了脸色,固然是“惭其好之不正”(朱熹《孟子集注》),为自己不喜欢先王之乐而爱好世俗之乐而羞愧,但他也知道孟子是主张先王之乐反对世俗之乐的,他正面承认自己爱好世俗之乐,也就把自己和孟子的立场对立起来了。这时的谈话气氛并不融洽。如果此时孟子顺着齐王的话题去谈先王之乐和世俗之乐的雅俗高下,谈话气氛必然更为紧张,劝说齐王与民同乐、行仁政的目的也不可能达到。所以孟子转换谈话内容,再提前文与庄暴谈话时已提到的论题:“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不仅迎合了齐王,引起了齐王的兴趣,改变了谈话的气氛,而且巧妙地把谈话由音乐引入领域。然后再补充一句“今之乐犹古之乐也”,既是承接齐王“先王之乐”“世俗之乐”之言而来,又改变了原来的概念,进一步转换话题。先王之乐、世俗之乐和“古之乐”“今之乐”既相同又不同,前者雅俗的区分明显,后者无论今乐古乐,都有雅有俗。在偷换概念中,孟子巧妙地转换了话题。“其实,今乐古乐何可同也?但与民同乐之意,则无古今之异耳。”(朱熹《孟子集注》)避开容易引起齐王反感的音乐的雅俗问题,借题发挥,巧妙地把音乐话题转为话题,既不丧失自己对音乐的一贯立场,又把谈话引入了自己想说的领域。
第二层(从“曰:‘可得闻与?’”至“不若与众”),孟子果然改变了齐王的情绪,激起了他的兴趣,忍不住主动问道“可得闻与?”向齐王进说的时机似乎已成熟,但孟子并未就此开始阐发他的道理,而是再以两问进一步加重谈话气氛,诱导齐王在思想感情上趋向自己与民同乐的观点。既然齐王同意独乐不如与人同乐,与少数人同乐不如与多数人同乐,那么自然也就容易接受与民同乐的观点。
第三层(从“臣请为王言乐”至篇末),经过前两层的铺垫,齐王在不知不觉中,终于说出了“不若与众”时,谈话条件已完全具备,孟子滔滔不绝“为王言乐”,但仍不是谈音乐本身,而是谈齐王的音乐和畋猎活动在老百姓心中可能引起的不同感受,由此引出与民同乐的主题。这里,孟子没有讲枯燥的大道理,而是以两幅生动形象而又截然不同的画面的对比,来揭示是否与民同乐的不同效果:国君只图自己享乐,不管人民死活,造成人民“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的悲惨局面,人民对国君怨声载道。国君在享乐时,也能考虑到人民的疾苦,人民能有安宁的生活,他们就会“欣欣然有喜色”,就会祝福国君身体健康。孟子在以两幅画面展现两种不同的局面时,分别结以“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和“此无他,与民同乐也”,说明了造成两种不同局面的原因,点出了本文的主题思想。最后以“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作结,进一步升华主题,与民同乐,推行仁政,人民归附,便能统一天下。
二、写作特点
本文是对话体议论文,显示了孟子高明的论辩艺术。
1.循循导入,借题发挥。作者并不是开门见山地把自己的论点摆出来,而是巧妙地运用对话的方式,在谈话中自然地转换话题,借题发挥,从齐王好乐切入,归结到与民同乐的主旨上。在与庄暴的谈话中,孟子只有一句话“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点出了齐王好乐与齐国的关系这个论题,但未加论述。在与齐王谈话中,孟子又从好乐切入,巧妙地重提论题,然后与齐王两问两答,从谈话气氛和思想感情上把齐王引导到自己的论题上后,孟子才进入自己的谈话主题。
2.对比和重复。本文写国君是否与民同乐,人民的不同感受,造成的不同局面,运用的是对比方式。两段话在内容上是对立的,但语言上既有相对之句(如“举疾首……相告”和“举欣欣……相告”),又有重复之语(如“今王鼓乐……之音”和“今王田猎……之美”)。这样论述,就强调了国君同样的享乐活动,引起人民不同的感受,形成不同的局面,原因只在于是否与民同乐,从而突出了论题。
3.生动形象的议论语言。本文虽是议论文,语言却很生动形象,如写齐王的“变乎色”,写老百姓“疾首蹙”“欣欣然有喜色”等。孟子在正面论述自己观点时,完全没有用枯燥的说教,而是通过两幅图画,生动自然地得出结论。
●解题指导
一、熟读课文,并联系上一课,说说你对孟子民本思想的理解。
本课在内容上与《齐桓晋文之事》有相近之处。设计此题,意在使学生通过这两篇课文的比较,更进一步体会孟子的民本思想。此题不作统一要求,主要是启发学生说出对孟子的民本思想的理解即可。
二、孟子喜欢用对比,以揭示矛盾,阐发观点。参照下列资料,找出本文中运用对比的句子,并说说这样用的好处。
1.古之君子,过则改之;今之君子,过则顺之。古之君子,其过也,如日月之食,民皆见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岂徒顺之,又从为之辞。(《孟子·公孙丑下》)
2.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孟子·公孙丑下》)
3.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孟子·告子上》)
4.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孟子·告子下》)
运用对比揭示矛盾,阐发观点,是《孟子》散文的特点之一。此题所提供的资料中,对比的运用非常明显。同时也能对学生以前读过的《孟子》的有关章节加以复习。答案详见“课文鉴赏说明”。本文运用对比的例子,如:
①(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②独乐乐/与人乐乐
③与少乐乐/与众乐乐
④举疾首蹙而相告曰/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
⑤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
三、参考下列摘自《礼记·乐记》的资料,结合本文中孟子关于音乐的论述,说说古人对音乐的看法。
1.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
2.是故先王慎所以感之者。故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政刑,其极一也;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
3.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4.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
此题为开放题。设计此题,意在使学生在学习课文的同时,了解一点古人的音乐观念,增加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的知识。古人对音乐的看法,可让学生参看“有关资料”四至六所附的有关内容,学生能了解多少是多少,不必强求统一。
●教学建议
一、教学时让学生理解“与民同乐”这一中心观点即可。至于孟子的民本思想、说理特点与论辩风格等,学生对《孟子》散文阅读有限,缺乏理性认识,能说多少是多少,教学中不必牵涉太多。
二、“有关资料”部分选编《孟子》中与本文内容相关的章节,可与本文对照阅读。有条件的班级,可略作扩展,以开阔视野,增加对《孟子》的了解。
三、教学本课可用2课时。
●有关资料
一、孟子论仁政重民
1.民归之,由水之就下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梁惠王上》)
2.与民同乐
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梁惠王下》)
3.仁者无敌
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梁惠王上》)
4.为民父母
国君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逾尊,疏逾戚,可不慎与?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左右皆曰可杀,勿听;诸大夫皆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如此,然后可以为民父母。(《梁惠王下》)
二、《孟子》中与本文内容相近的段落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鹿攸伏。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於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梁惠王上》)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
曰:“民犹以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梁惠王下》)
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乎?”
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梁惠王下》)
三、参考译文
庄暴拜见孟子,(对孟子)说:“庄暴(我)被大王召见,大王告诉我他喜欢音乐,我没有话回答了。”(又问孟子)说:“喜欢音乐(这件事,应该)如何(看待)呢?”孟子说:“大王如果非常喜欢音乐,那齐国也就差不多(治理好)了。”
又一天,孟子被齐王召见,(对齐王)说:“大王曾经把喜欢音乐(的事情)告诉给庄子,有这事情吗?”齐王变了脸色,说道:“我并不是喜欢先王的音乐,只是喜欢世俗流行的乐曲罢了。”孟子说:“只要大王非常喜欢音乐,那么,齐国也就差不多(治理好)了!现今流行的乐曲如同古代的音乐一样。”齐王说:“(这个道理我)能够听听吗?”孟子问道:“一个人欣赏音乐,快乐,同别人一道欣赏音乐,(也)快乐,哪一种更快乐呢?”齐王回答说:“不如同别人(一道欣赏音乐快乐)。”孟子又问:“与少数人(一道)欣赏音乐快乐,与多数人(一道)欣赏音乐也快乐,哪一种更快乐呢?”齐王回答:“不如与多数人(一道欣赏音乐快乐)。”孟子说:“请让我给您讲讲什么才是真正的欢乐吧。假如大王在这里击鼓奏乐,百姓听到大王鸣钟击鼓、吹箫吹笛的声音,都感到头痛,皱着眉头互相议论:‘我们大王这样喜欢击鼓奏乐,那么,何以使我们这种极端(痛苦)呢?父子不能相见,兄弟妻儿离散!’假如大王在这里打猎,百姓听到大王车马的声音,看见仪仗的华美,也都感到头痛,皱着眉头互相议论:‘我们大王真喜欢打猎呀!可是,为什么使我们这样极端(痛苦)呢?父子不能相见,兄弟妻儿离散!’这里没有别的,只是因为大王不能与百姓同悲共乐的缘故。假如大王在这里击鼓奏乐,百姓听到大王鸣钟击鼓、吹箫奏笛的声音,都高高兴兴地呈现出喜悦的气色,并且互相转告说:‘我们的大王大概很健康吧!(不然),怎么能够击鼓奏乐呢?’假如大王在这里打猎,百姓听到大王车马的声音,看见仪仗的华美,全都高高兴兴地呈现出喜悦的气色,并且互相转告说:‘我们的大王大概很健康吧!(不然),怎么能够出来打猎呢?这里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大王与百姓共同娱乐的缘故。现在大王与老百姓共同欢乐,就可以统一天下了。”
四、古人论音乐
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
……
故礼以道其志,乐以和其声,政以一其行,刑以防其奸。礼乐刑政,其极一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声音之道,与政通矣。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先王之制礼乐,人为之节……礼节民心,乐和民声,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礼乐刑政,四达而不悖,则王道备矣。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好恶著则贤不肖别矣。刑禁暴,爵举贤,则政均矣。仁以爱之,义以正之,如此治行矣。
乐由中出,礼自外作,乐由中出故静,礼自外作故文。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乐至则无怨,礼至则不争。揖让而治天下者,礼乐之谓也。暴民不作,诸侯宾服,兵革不试,五刑不用,百姓无患,天子不怒,如此则乐达矣。合父子之亲,明长幼之序,以敬四海之内,天子如此,则礼行矣。
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乐由天作,礼以地制。
仁近于乐,义近于礼。乐者敦和,率神而从天;礼者别宜,居鬼而从地。故圣人作乐以应天,制礼以配地。礼乐明备,天地官矣。(《礼记·乐记》)
五、孔子和荀子的音乐观
春秋战国时期有不少思想家阐述了对音乐美学问题的见解,其中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孔子和荀子。孔子是儒家的代表人物,有音乐实践经验和音乐修养。他整理过《诗经》,使“《雅》《颂》各得其所”,整理的重点在音乐方面。孔子关于音乐的言论虽然是片断的,但已表明了他的基本观点。他认为礼和乐都是维护统治秩序的工具,二者相辅相成。音乐能起感化作用,有重要的社会功能。因此,就乐舞形式的“美”和内容的“善”比较而言,他更强调“善”。孔子说“郑声淫”(淫:过分),又说“恶郑声之乱雅乐”,这是指郑国民间音乐说的,认为它放任而不合礼所要求的中和原则。但孔子并不反对一切民间音乐,他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曾加以肯定。对于相传是虞舜的乐舞《韶》,孔子多次赞扬,认为“尽美矣,又尽善也”,已达到最高的境界,所以他在齐国听到《韶》乐,竟然陶醉三个月而不知肉是什么滋味。在孔子看来,对待乐和对待礼是一样的,阶级差别是不能超越的。鲁国大夫季氏使用了天子的“八佾”舞(64人),孔子就表示:“是可忍,孰不可忍?”季氏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不能忍心去做的呢?孔子把乐看得和礼一样严肃。
荀子(前313—前238年)或荀子学派的音乐思想,集中保存在《荀子·乐论》篇中,但文义多有重复,可见非出于一人之手。也可能是荀子在不同时间所讲述,经各弟子记录,最后辑入此篇,其中可能已有弟子引申发挥的地方。《乐论》采用了和墨子辩论的形式。它继承了孔子的若干论点,经过发展改造而形成法家的音乐理论。荀子认为人们需要音乐,这是“人情所不免”的,但为了防止音乐陷入邪乱,必须“制《雅》《颂》之声以道(导)之”,“感动人之善心,使邪污之气无由得接焉。”他反对的“”“夷俗邪音”和“郑卫之音”,实即泛指民间音乐。他要求音乐“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移风易俗,天下皆宁”。把音乐的社会功能提高到教化。他又说:“乐中平和而不流,乐肃庄齐而不乱。民和齐则兵劲城固,敌国不敢婴(撄—侵)。”还说:“故乐者,出所以征诛也,入所以揖让也。征诛揖让,其义一也。”比孔子又进了一步,荀子把礼、乐作为专政的工具,显示出法家的精神。
(选自阴法鲁、许树安主编《中国古代文化史》第二册,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
六、中国古代音乐美学思想
中国古代音乐美学思想的发源,可以追溯到史前时期。在古文献中的材料说明,先民们不仅早已具有关于音乐的审美意识,而且也发生了关于音乐的起源及其功能的种种想像性思维,认为音乐起源于对自然、风、气的模仿,音乐的功能是可以帮助人类征服自然、战胜敌人等等。当时这些看法都是在宗教与神话的形式中出现,成为以后文明社会中音乐思想的胚胎和萌芽。
大约在西周时代,统治阶级已经把制礼作乐当作国家大事来看待,并认识到音乐具有为服务的功能。到了奴隶社会末期,亦即在先秦诸子之前,普遍流行的一种音乐美学思想,便是掺有宗教观念的音乐多功能说,认为音乐不仅具有教化作用,而且还具有“以礼乐合天地之化,百物之产,以事鬼神,以谐万民,以致百物”(《周礼·春官》)等多种功能。其次还发展了关于音乐特征的“和谐说”。西周末年有一位名伯的史官曾提到“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和五味以调口”“和六律以聪耳”以及“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等等主张。这里“和”的含义正是多样的统一。此外,“和”还有适中、不过分的含义。这一切在当时的思想家、家如季札、子产、晏婴,音乐家如州鸠等人的言论中,普遍有所反映。它们已经开了儒家音乐思想的先声。
此后,便进入了中国古代思想史上的灿烂时期──先秦诸子百家争鸣的时期。在诸子中为首的是儒家学说的创立者孔子。孔子在音乐美学思想方面的主要贡献:①主张给音乐贯注以“仁”的道德内涵,要求音乐必须具有“仁爱”(仁者爱人)的精神。②提出了“尽善尽美”说,第一次把音乐的审美标准提到了美、善统一的高度。③强调音乐作为教育手段的作用,在他的教育思想体系中,将音乐置于突出的地位(“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④第一次对音乐艺术的逻辑给予形象的描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热烈状);从之,纯如也(和谐状),如也(清晰状),绎如也(不绝状),以成。”⑤打破了以往音乐观所通常具有的宗教束缚,在他的美学思想中,已不再予宗教以任何地盘(“子不语怪力乱神”)。
继孔子之后,为儒家音乐思想真正建立起一个模式的人是战国末期的荀子(公元前313—前238),他所写的《乐论》是中国历史上第一篇关于音乐美学的专论(见《荀子》)。其主要成就在于:①以音乐的社会、、教育功能说与“中和”的审美标准说为中心,将礼乐思想进行了归纳、整理,使之理论化,并坚持了无神论的立场。②提出了以“理”(礼)节“情”说。他认为音乐的本质是人的心理活动、思想感情的表现,但人的情感如不以“礼”约束,必然导致混乱。他提出一些关于音乐的“享乐”说。其大意是:音乐本身具有娱乐作用。人的本性是“多欲”,追求对于“綦声”“綦色”的享乐。他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人的情欲(包括追求音乐享受)的合理性,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在中国古代,比较充分地体现儒家音乐美学思想的著作,尚有《吕氏春秋》(战国末年吕不韦门客所撰)与《礼记·乐记》(一说为先秦公孙尼子所撰,一说成书于汉代。这里取后一说)。从儒家音乐思想的历史演变看,荀子《乐论》如果是其奠基性作品,《乐记》是集前人之大成的著作,《吕氏春秋》便是这二者之间的一环。
《乐记》中最著名的论点:“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等(在《吕氏春秋》中已具雏形),对后来中国的整个艺术和美学(包括文、诗论)都有巨大影响。《乐记》阐述了音乐的内容与形式,以及美与善的关系问题。对孔子“尽善尽美”论予以进一步发展。《乐记》的《师乙》篇,记录了一位名叫乙的著名乐师关于他自身艺术实践经验的谈话。其中第一次提到了音乐与言语的关系,认为音乐是言语的继续、加工和延伸;歌唱起源于人们充分表达思想感情的需要。
中国古代儒家的音乐美学思想──礼乐思想,演进到《礼记·乐记》,已经达到了极限。自汉代以后,虽然一直绵延不绝,但大多陈陈相因,基本停滞,罕有发展了。
在先秦时期,与儒家礼乐思想持对立观点的思想家,主要有老子(生卒年代略早于孔子)、墨子和庄子。墨子著有《非乐》篇,他从小生产者的狭隘立场出发,认为搞音乐浪费人力、财力,妨碍生产,极力加以反对(见《墨子·非乐》)。老子、庄子的理想是回到人类的最初状态,即“至德”之世。他们认为,在那至德之世,民性素朴,既无礼乐,也没有君子、小人之分。等到有了礼乐,世界便产生了对立,人们也就有了争斗心,人世间原有的纯朴之美便遭到破坏。庄子的思想是反对人为,因而否定礼乐。另一方面,老子、庄子又是懂得音乐艺术规律的人。老子讲“大音希声”,又说:“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庄子讲“至乐无乐”,并且把整个宇宙自然、天体运行看成是一首最完美、最和谐的无声乐曲。庄子认为:音乐的规律与宇宙自然的规律之间是相通的、一致的。自然界本身含有音乐中所具有的许多因子,如节奏、韵律、合规律、和谐等等。所以在庄子看来:音乐也是以大自然为蓝本而被创造出来的,而蓝本必定胜于模本,自然美必定胜过人为美,因此无声之乐必定高于有声之乐。大约这就是“至乐无乐”的含义所在。
(选自《中国大百科全书·音乐舞蹈卷》,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