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红小札(修订版)

By 刀丛中的小诗 at 2017-05-25 • 0人收藏 • 310人看过
凡例握红
  
    ◎握:一时间竟想到许多词,扒,攥,捏,扯,抱,煮,熬,煎……在人人都能够买到一部《红楼梦》的今天,当然也有人曾突发异想地将自己的名字放在曹雪芹的前面。握着书的时候也曾想到,会有迟迟放开手的那一天。
    
    ◎红:红嘴不说白话,不过也有说白话的时候。我似乎更喜欢《石头记》那样一个质朴的书名,却又惊异梦境带来太多的瑰丽和奇想。“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百十年来,这话也变得丰富和繁复起来,而我似乎仍一无所见。没有“夺目”,没有“别样”,只有一去不再来的青春,许多兀自喷涌的热血。
    
    ◎小:相对于“大”而言。准确地说,相对于“大”的题目和文章而言。不证不索,不钻不探;缘木不求鱼,借尸可还魂;宁作有病之呻吟,不为无稽之阔谈;可谓之“小”。
    
    ◎札:随感随写,随处抒发;随丢随弃,随人笑骂。“望山跑死马”,是一种“札”,“摸三不着两”,也是一种“札”。而有时亦因为这感觉是自己的,大可自愚自乐,自我解嘲。韩羽先生曾有俊语道:“一脱下官衣,你再猜怎么着?嘿,又大哥二哥麻子哥了。”这话适合很多时候,我独爱这种率真。
  
  
42 个回复 | 最后更新于 2017-10-04
2017-06-05   #1
  第3篇:从林黛玉到茶花女
  
  1】
    
    我决定寻找一个新的视角来作为这篇文字的起点。
    
    但想来想去,不免还是回到迅翁的那句老话上,“自红楼梦一出来,所有的写法全打破了。”其实,这话还是有些不确切的。如果真要有什么“打破”的写法,似乎可以在《金瓶梅》里去找,而《金瓶梅》所善用的那种客观的叙述,似乎还可以从《水浒传》的字里行间寻出一些“究竟”来。或许,迅翁的话不尽于此,因为《红楼梦》里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但经作者有意无意地涂抹开来,不仅仅是将腐朽化为神奇了,而神奇的也就更加神奇了。
    
    就如《红楼梦》谈女人,《金瓶梅》也谈女人,两书的作者却站在不一样的角度如是之说,如果说《金瓶梅》的女人是世俗的、社会化的,那大观园的女子则囊括了我们一生中对所有美好事物的感激,在她们的身上,我们却意外地发现,那些消失殆尽或者是在等待中慢慢消失的东西,在无限的怆怀下让我们学会了珍惜并善待余生。
    
    
    2】
    
    林黛玉再这里确实承载了作者太多关于美的东西。虽然她“孤芳自许,目无下尘”,有时还时不时地使使小性子发发脾气什么的。而作者似乎怕我们陷入另一个认识上的误区,所以又特地以一妙玉作为陪衬。而同样不间容于世,黛玉却是用诗词间以血泪来妆点自己原本柔弱的生命,“莫怨东风当自嗟”,她的“自嗟”岂是仅仅感叹自己零离的身世?她慨叹的是人类在面对着造物主那一次次抗争而最终消逝的命运。于是落花影里,将瓣瓣花红用“锦囊”装了起来,即使是“落花流水两无情”,也要在流逝中坚持自己的“不妥协”和孤高的“艳骨”。这和那个用古董妆点自己门面的妙玉是完全两样的,而妙玉徒然从一个笼子走向另一个笼子,虽然有一粒澈然的心,到底为汹涌的暗夜所吞没。
    
    而一切似乎只有纠缠着,别无它途。如果仅仅只是活着的话。
    
    所以喜欢宝钗的时候,我顿觉自己有些老了。而我最后到底不能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树上,以“云水”、“风涛”作伴,天天仰以“松实”了。何况这松实也有完结的时候,未免还是要下树来取,但我仍然还是要在心中保留这样的一个愿望,无非是在现实的挣扎中,能感觉到一些心的“释然”罢了。同样,我觉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那两句诗,仅仅是宝姐姐想“有所为”而已。更多的时候,她似乎不那么想?
    
    人,在尘世中匆匆走了一遭,应该要“有所为”。在其余的时间里我们也就欣赏到了凤姐的才干,探春的果敢等等,而偌大的贾府里,到底还是漆黑成一团糟的人居多。而在这样的漆黑里,也仅仅只有昏然,勃然,颓然,兴趣盎然,故作超然,道貌岸然等等。即使是在被青春染绿的大观园里,而那飘满落花的水,流到外面,也就和外面的水流归一出。而水的来路也仿佛人的来路,修大观园的时候,还得照样去挪了那个“连屋里平头平脸都不放过”的赦老爷的花木,以及珍大爷的东西。就是一时间里“诸景备”的大观园,也“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随着十二钗的风流云散,大观园也就繁华难再,甚至于古里古怪起来。而最后,一切还是“无”,唱着“我所居兮,青埂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的人,依然不知所往。
    
    而这一切,只留下了记忆。
    
    而这记忆,却又是极不真实的东西,也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有所偏离,渐渐失真起来。同时,也掺杂着别人的记忆,或在别人的记忆里兀自涂抹着自己的记忆。林兰香里那个“五院之地,化为白地,尔后借盲词瞎话传播,亦以不久消歇”的结局,每每想起,不由让人叹惋,那亦是无可奈何的事啊!当记忆都无从追寻无从依傍的时候,而我们又身在何处呢?作者是深深明白“无立足境,方为干净”的道理,他到底也只能和着他的记忆孤零零地朽腐在某块不知名姓的地底,而那些一时间里打着什么“真梦”、“探佚”、“破解”等旗号的诸公,“为芹辛苦”之余,很像是占了一点小小的便宜似的。但后来呢,“桃红又是一年春”,“枉与他人作笑谈”了。
    
    但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妙玉经常念叨的那两句诗里,其中的“土馒头”,一生吃一个固然饱,而这一个,是为了埋葬,还是为了记起呢?
    
    “如花美眷”,就是红颜临水时短暂的一瞬。所以,“人生百二光阴,飞短流长”,只要,还能够怒放怒放怒放怒放……
    
    
    3】
    
    《红楼梦》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的。
    
    它像极了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有着或多或少的遗憾,但每句话,每个人,每个画面都那么纤毫毕现。就算是书中的人儿黯淡了,也能从我们的心中逼出那结成硬痂或正在融化的一部分。还有什么比一去不再来的青春更值得我们怅惘呢?如果我们还能有所觉得的话。
    
    这让我们有时很矛盾。是回望往事,还是瞩目将来呢?然而往事不可追,将来不可期。而仅仅立足于现在,也会因为突兀的明天而短暂地成为过往,知道我们一步步踏着过往而成为过往的尘埃,一切又恢复原样。而作者更清醒地知道预示着人类的将来是什么了,从诸景不再的大观园我们似乎知道,人性最终决定了自己的毁灭。而在那一场翻卷纷飞的大雪迟迟不曾来到的时候,他还是让我们看到了许多青春美丽的闪光,有些东西可以让我们明白什么是活着。
  
    记得以前颇是纳闷,那个“一看见女儿就清爽”的贾宝玉,一颗珠子为什么要固执地分出三样来?当时还认为是他个人的小小私心作怪:觉得自己比那些“须眉浊物”更要高贵,一想着大观园那些粉红黛翠长大,出嫁,恨不得这个世界马上停止运转,长久地把她们留在身边才好。现在有些懂了,最珍贵的,有时候就仅仅那么一次。就是一颗珠子,他也要“她们”明白自己的珍贵。
    
    这些东西,也独独地只有《红楼梦》里有。以后的小说,有袭其博雅者,有仿其言语者;有感其纯情者,有流入狎邪者;有慕其才子佳人者,有学其表哥表妹者;有“痛其颓败,匡以时俗”者,有“以意逆之,自谓得之”者……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4】
    
    清朝有个叫尹湛纳希的蒙古人,对于《红楼梦》似乎比当今某些老作家更来劲一些。对于他那部余下些皮毛的《梦红楼梦》,我倒是很有兴趣。至于另外的《一层楼》和《泣红亭》,略略翻过,总有些“画虎不成”的感觉。
    
    而他的那部《梦红楼梦》,据一些看过的朋友说,“把天真的少男少女對性的探索,寫得自然而坦率。”
    他的骨子里到底是汹涌着草原儿女更为酣畅的血液,我很想看那样的一部书,而不是像有些竟流入《金瓶梅》的恶趣,“亲达达”总是叫个没完。
    
    在《红楼梦》的所有续作者中,大多应该是出自于好心,想把那个圆画的更圆一些。以为自己喜欢花好月圆,白日飞升什么的,就认为他人一定能够喜欢。想到林妹妹死去,恨不得让她马上活过来,活不过来就预先在来生的帐单上先勾下一笔;而宝玉呢,还是不要出家的为好,若是出家了也得蓄蓄头发,几番兰因絮果,依然尽享齐人之福。这种想法很是源远流长,就是现在在一些人的梦里,即使是宝玉做了乞丐,也有连乞丐也预想不到的艳福,总之得让他活下去。而这些想法,则是因为太在意身边那些大好宝贝的缘故。但有时或许竟不能有,却能够想,有时竟把别人的据为己有,弄到后来,自己仿佛就是浩瀚宇宙中最为“别样”最为“夺目”的一颗,不朽得一塌糊涂了。
    
    看来,所有的续《红楼梦》,也都是“反《红楼梦》”的。
    
    
    5】
    
    在另一部立志要反《红楼梦》的《儿女英雄传》里,更为有趣的是,通过安公子、张金凤、十三妹小便时的情形,来展示各人的身份脾性。《红楼梦》里的宝玉也仅仅是用湘云用过的洗脸水洗脸,或是扭成一股糖似的吃向女孩子的嘴上要胭脂吃。在这里那个刚刚用手绞干自己的尿裤子的安公子,在十三妹她们小便后没倒掉的盆里又开始洗起手来,并且还说:“不怕,水不凉,这是我刚才擦脸的,还温和呢!”在此,清人点评说:“道在尿溺。”
    
    不管十三妹怎样“哗啦啦,锵啷啷撒将起来”,还是要回到作者属意她的“闺阁世界”中,开始酸酸地掉起文来。是很让人意想不到的。这样的一手,是明清才子佳人小说的一种特色,而那部书里,比较绘声绘色的,也就是那位舅奶奶。
    
    因为这到底是作者耳闻目详的人。
    
    而那些所谓的“才子佳人”,到底和作者本身并无多大关系,不过就是夜半咯着腰疼的春梦,一到结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作大官的作大官,享高寿的享高寿,而这孩子到后来也作上了大官,“子子孙孙无穷尽焉……”,作者也因此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最后到底还是因为这梦要醒的缘故,还得如文康辈守着破屋老妻过日子,这也可以说得上是一种活法。
    
    由此看来,虽然也有“卖油郎独占花魁”那样令人想入非非的题目,而《三言》、《二拍》里的人生活就有盐有味了许多。因为他们有着生命欲望的力。
    
    《蜃楼志》的苏笑官,倒是很高兴自己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活着。
    
    和《歧路灯》里的浪荡子相比,苏笑官更接近于“宝玉”一样的人物。而他和宝玉确实有许多相同的地方: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宅院,一样的有着表姐表妹,一样的有女人缘并且同情爱惜女人。而侥幸的是,他不曾像宝玉那样对“流年偷换”以及对沉沉黑夜怀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在灵魂深处反复煎熬最终徒劳。他很简单也很坦率,知道眼前的就是幸福,把“意淫”独独地还给肉体。
    
    所以,他是一个快乐健康的普通人。
    
    在巴金先生的《家》以及“后表哥表妹时代”的那些小说里,这样的“快乐”竟越发地失去了踪迹。而琼瑶阿姨那些“浓的化不开”的哭哭啼啼里,也仅仅只能用“高八度”来撑撑场面了。
    
    
    6】
    
    “腐秀才!要何,便如何耳,狂探何为?”(《荷花三娘子》)
    
    “妾年二十,犹处子也,狂将不堪……”(《林四娘》)
    
    很奇怪的是,却出自于一个《聊斋》。我很是嘉许荷花三娘子接下来的那句话:“春风一度,即别东西,何劳审究?岂将留名字作贞坊耶?”《诗经》里怎么写的来着呢,“轻轻慢慢别着忙,别动围裙别鲁莽,别惹狗儿叫汪汪。” 反而觉得宗相若所谓的,“野田草露中,乃山村牧猪奴所为,我不习惯。以卿丽质,即私约亦当自重,何至屑屑如此?”不但酸腐,而且虚伪。
  
    而“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又何尝不是古代仕子一生的梦呢?这位在“仕途经济”上“踉跄”了半辈子的蒲老先生,住的还是两件茅草屋,吃的还是玉米面窝窝头,失望愤懑之余,这时便偏偏显出“画上美人”的好处来。
    
    难怪《聊斋》里的书生大多都那么可怜,且酸且腐就不必说它了,到底是为士绅社会暗然拒绝的失意者,也只能远遁借“荒郊古庙”安身。而在月圆风清之际,那万斛愁肠一并绞翻了五味瓶,随着酸味儿一丝丝往外漾了。便有些狐仙花妖,借着泠泠的清风,以慰寂寥,略释衷怀了。
    
    《聊斋》里的精灵大多都那么可爱,就是能给失意人以希望,寂寥人以怀抱,穷途人以道路了。它们在夜的世界里出没,好像是占据了整个黑夜,一并成为梦的主宰。而所有耽于穷途失意的人,也像极了一个个贪玩的孩子,拘谨中不免狂浪起来,心里杂着的一些罪恶的欲望甚或是虐待的快感,都像知堂老人所说的“流氓鬼”,都现出原形。虽然这梦的黑色羽翼下面,也许也会隐有不可知的危险。但梦一时间里所有瑰丽的奇想,比起现实中那个漆黑巴污的“非人间”,是要温暖的许多。
    
    
    7】
    
    记得以前读过一本叫做《痴婆子传》的书,很是佩服了那个作者一阵子,倒不是他的文言文比当前某些老作家半文半白的文字好,而是真实地写出了一个女人的觉醒和沉沦,虽然颇有些人欲的沉滓,但在描写一个女人的性觉醒上,却足够那么弗洛伊德。记得还有一本叫做《醉春风》的书,同样也有些特别,除了女主人公最后像潘金莲那样狂荡地死去,其它的似乎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说起女人,常常想起的词语就是“祸水”或者“薄命”,古来的美女生前不说,死后也常常得不到安宁,成为后人常常谈起的噱头和话柄,如果想法再阴暗一些,未免是自己不曾被“祸”过的缘故。《野叟曝言》里倒是狠狠地给颠覆了一把,看到那个天生异禀无所不能的文素臣一不小心也就成为女人采补的对象,这未必是出自于作者的本心,但实在是“有一利必有一弊”,让人哭笑不得。
    
    还是想倒回去说说《水浒》这部书,在男性心理主宰的社会里,而作者也很干脆地将女人简简单单地分成“荡妇”、“泼妇”、“贞妇”。如果“卿本佳人”的扈三娘嫁给同是英雄的林冲,倒是可以略略地圆圆我们心中的那个梦。而作者倒是狠狠地让我们失望了一把,这也不怪他,那时不是还流行什么“巧妇多伴拙夫眠”这样的话吧。不过也给《残水浒》和当前热载的《贼三国》,留下一些可乘之机。而我有时竟不由地暗自迷惑起来,或许这《水浒》毕竟还是很“写实”的缘故。
    
    而后小说里的女性形象似乎很难逃出这个套路。所以刘安的老婆是用来下酒的,貂婵是用来祭冷艳锯的,琵琶山的妖精是用来打杀的,白娘子是用来的……就是女人的一个“自尽”,有人也偏偏作出许多文章,也得有个“污”或“不曾污”的缘故。若是“污”了,不光是立不了牌坊,又得添上一些细细捻着胡髭的“惜哉,惜哉”了!
    
    
    8】
    
    《女仙外史》是一部很奇怪的书。月宫仙子下凡立劫,终究是不曾轻轻舍去了那块白璧,难道是作者心中果真怀有一个圣洁的月亮?这有些难说。《金云翘》倒是通过姐妹俩完整地现出女人的两面来,《痴婆子传》和《蜃楼志》里也曾有过这样的类比,一个近似于一张白纸,一个却在男人以及还有女人的折辱下,最终“重塑了自己的贞洁或近乎于贞洁”,用她丈夫的话说,“原来她并非女子也,竟是圣贤豪杰中人。”
    
    甚至还可以想到《镜花缘》里的“百花”,她们无忧无虑地生长,应试,团聚,一直到暗合了那碑上的名字。作者似乎很乐意她们一直就这样无忧无虑地下去,于是又翻腾出比“大观园”多上好几倍的题目,让她们高高兴兴地去做,这实在是让今天的我们看起来头胀的很。作者卖弄完了,书也就结束了。虽然还预计了一百回,有些吊人胃口,其实不过是他老先生颇为夸张的一面。不过书中也有些激进的场面,譬如让林之洋穿上女人的衣服,实实在在地体验了一把缠足的痛苦。然而,“百花”也不国是作者心中的“小小”摆设,到底是要一笔一划地刻在那碑上的缘故。“百花”中最后一名之所以叫做“毕全贞”,却是暗含着作者的真意啊!
    
    武则天最让人深许的地方,在几千年男人所书写的历史里,给女人扛出了一块“无字碑”来。关于她的故事,留下来的竟也不少,到底是因为这“祸水”的气魄足够澎湃宏大的缘故,中看的倒不是很多,无非借邻人少妇来点窜一下笔墨,说其之如何妖如何淫而已,甚至在《薛刚反唐》里,留下一个“驴头太子”那样的笑话。纵使薛敖曹的“麝柄”之“昂昂然”,而武氏的魄力就在于可以自主地拥有或是放弃这“麝柄”的权利。如果仅仅着重于此而不言其它,那汉武唐皇的雄风,难道也是施之于“房帷”中那许多用来“采补”的材料吗?
    
    所以,她的“无字碑”,不仅仅是一种沉默和无言,更像是对类似于蜘蛛精的那些“蜜、蚂、蠦、班、蜢、蜡、蜻”的干儿们,轻蔑地说了一声“不”。
  
   9】
    
    很巧妙的是,在《西湖二集》和《二刻拍案惊奇》中,分别借女人的口中提出了“六可恨”和“三可恨”,有些粗鄙偏颇得近似于胡闹,但还是能感觉到这种浸润着血泪的呼喊,是要比顾大嫂抑或是陶三春那两个醋钵大的拳头,来得更加切实一些。之前呢,抑或是可以从夏姬、山阴公主、房夫人那里寻出一些散思碎语,如果有人细细地搜求出来,或许会是一本类似于《世说新语》的书。
    
    《禅真逸史》里的“雌鸡市”将这些呼喊具体归纳成十章,专门为那些饱受男人欺辱的女人提供了法律依据。这或许是男人偶尔间的“恶作剧”罢,就像《醋葫芦》和《妒妇缘》的作者一样。但有时不免给女人提供出恰当的反证,那就是对一夫多妻制度的有力攻击。
    
    在古典小说里,薛素姐应该是唯一一个可以和王熙凤相提并论的“醋缸”,她的那些毫无道理的“泼天飞醋”,仅仅是兀自踏上了作者一味种下的恶因。作为她自身来说,她的悲剧命运就在于她的愚昧,她就是截下狄希陈的一条大腿,多捶上八百棒,也不明白问题的真正原因所在。相比下,寄姐的“醋”,看起来比较理性一些,到底是市民阶层的缘故。素姐也只能像村妇一边使劲地剁着稻草,一边在咒诅中将对手消灭。尔后呢,猴子也不堪忍受她的折磨,咬掉了她的鼻子,抓瞎了她的眼,最终“人不人、鬼不鬼”地倒死在自己的咒诅中,当然也免不了作者和其它人的咒诅。不过她也有快乐的时候啊,夫妇一起去泰山上香的场景,在整部书中都充满着怪戾阴郁的气息里,微微地透出一些些春天的明快来。
    
    看到杜少卿夫妇携手游山的时候,有时会想到这里,那时的明水镇也就渐渐成了五河县了。沈琼枝在利涉桥卖文的时候,仍免不